慈善晚宴的鎏金穹顶下,水晶吊灯将香槟塔折射成流动的星河。陆霆握着香槟杯的手指节发白,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虎口滑落,在军裤上洇出深色痕迹。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死死盯着那个染着酒红指甲的手 —— 正以举杯祝贺的名义,重重蹭过苏婉的军绿色礼服。
"苏小姐这部《寒江雪》真是惊艳西座!" 影视投资人张明德的笑声带着三分醉意,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撞得苏婉的珍珠耳钉叮当作响。陆霆看见苏婉僵硬的微笑,她睫毛下的阴影随着对方逼近的动作微微颤动,就像上次在靶场遇到沙暴时,颤抖的瞄准镜十字线。
香槟杯在陆霆掌心发出细微的挤压声。他想起协议里 "互不干涉" 的条款,指腹却不自觉着杯脚 —— 那里沾着苏婉今早匆忙涂口红时蹭上的豆沙色,此刻与礼服上那道油乎乎的指印形成刺眼对比。张明德的领带夹擦过苏婉锁骨,陆霆突然发现她耳后新贴的创可贴己经卷起边角,露出下面未愈的伤口。
"张总谬赞了。" 苏婉侧身避开,裙摆的弹道刺绣扫过餐盘,打翻的鱼子酱在波斯地毯上绽开黑色花朵。陆霆注意到她握酒杯的手指绷得笔首,和那天在颐和园用断簪刻字时如出一辙。人群中爆发出哄笑,他看见苏婉耳尖泛起的红,不是害羞,而是愤怒的涨红。
"小心!" 陆霆的警告声淹没在乐队的切分音里。张明德摇晃的酒杯正巧泼向苏婉,军绿色绸缎瞬间晕开大片水渍。陆霆感觉后槽牙咬得发酸,迷彩服下的旧伤疤突然开始隐隐作痛 —— 那是三年前边境排雷时留下的,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灼得慌。
苏婉僵在原地,礼服上的水痕蜿蜒而下,像极了靶场暴雨冲刷过的红土沟壑。她低头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战袍沦为笑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陆霆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一滴眼泪坠在打翻的香槟杯沿,折射出七彩的光,却比实弹训练时的曳光弹更刺目。
"苏小姐别介意,我让人给你拿件新礼服!" 张明德油腻的手搭上苏婉肩膀,袖口的古龙水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陆霆突然大步上前,军靴踏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却让整个宴会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张总喝多了。" 陆霆的声音沉得像块冰,五指扣住对方手腕的力道,和拆解诡雷时的精准如出一辙。张明德疼得脸色发白,百达翡丽在挣扎中划出细长的血痕,"这里是军区赞助的慈善晚宴,请注意言行。"
苏婉猛地抬头,看见陆霆肩章上的金星在灯光下冷冽如刃。他的迷彩服下摆扫过她沾着污渍的裙摆,带来熟悉的皂角香。周围的窃窃私语突然变得清晰,有人认出了这位昆仑特种大队的教官,有人在议论陆家儿媳受辱的八卦。
"陆教官这是护妻心切啊!" 不知谁阴阳怪气地喊了句。陆霆的瞳孔微微收缩,余光瞥见苏婉发颤的指尖,那里还沾着被蹭花的口红。他想起协议签署那天,她蹲在地上帮小男孩系鞋带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
"苏小姐的礼服,我来处理。" 陆霆脱下军装外套,披在苏婉肩头。军绿色的布料盖住那些难堪的污渍,却遮不住她颤抖的肩膀。苏婉闻到熟悉的硝烟味混着体温,想起上次在靶场淋雨,他也是这样用外套裹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张明德骂骂咧咧地被保安带走,陆霆转身时,发现苏婉正盯着他手背上的伤口。那是刚才制服对方时被表带划伤的,血珠渗出来,滴在他握着香槟杯的虎口处。"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陆霆的心跳漏了一拍。
"小伤。" 陆霆将香槟杯换到另一只手,金属杯脚硌着掌心未愈的口红痕。他想起协议里冰冷的条款,却在苏婉仰头看向他时,听见自己违背原则的回答:"去更衣室处理下伤口,我等你。"
更衣室的鎏金门把手上还沾着苏婉的体温。陆霆靠在雕花立柱上,听着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低头看着手背上的伤口,突然觉得这道血痕比任何军功章都烫。三天前在老宅,母亲说 "别让感情坏了家族利益" 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此刻却被苏婉压抑的抽气声搅得粉碎。
"好了。" 苏婉推开门,身上换了件素色披肩,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礼服。陆霆注意到她重新补过口红,却故意避开了唇角那道被蹭伤的地方。"谢谢。"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像只炸了毛却强装镇定的猫。
"不用。" 陆霆转身走向消防通道,迷彩裤袋里的军用急救包硌着大腿。他想起签约时苏婉用修正液涂协议的样子,想起她在靶场第一次打十环时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发现那些所谓的条款,在她泛红的眼眶前脆弱得像层窗纸。
夜风裹着深秋的寒意扑来,苏婉跟着陆霆走到酒店后巷。他从急救包掏出碘伏棉签,动作利落地消毒伤口,仿佛在拆卸一把普通的 95 式步枪。"疼吗?" 苏婉鬼使神差地问,话出口才惊觉逾越了协议界限。
陆霆的指尖顿了顿,棉签在伤口上多停留了两秒。他看着苏婉耳后卷起的创可贴,想起她被弄脏的礼服,想起她强撑的微笑,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不疼。" 他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墙角的野猫,"你的伤,记得换药。"
苏婉低头看着脚尖,发现陆霆的军靴不知何时蹭上了她礼服的碎屑。那些绣着弹道轨迹的丝线,此刻正缠绕在他的防滑纹里,像某种无声的契约。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她突然想起父亲病房的监护仪,想起陆霆掌心洗不掉的口红痕,突然很想问问他 —— 那些协议之外的关系,究竟算什么?
"陆霆。" 她第一次在非公开场合叫他的名字,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陆霆转身时,苏婉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气。两人对视的瞬间,后巷的霓虹招牌突然闪烁,照亮他手背上蜿蜒的血痕,也照亮苏婉眼中从未有过的犹豫与期待。
消防通道的铁门突然被推开,陆曼云的尖叫刺破夜色:"阿霆!你知道你刚才坏了多大的事吗?张明德可是能决定苏氏下季度广告投放的人!" 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冲过来,翡翠手镯在苏婉眼前晃出冷光,"还有你,连个投资人都应付不好,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陆霆的手臂突然横在苏婉面前,迷彩服的布料擦过她的脸颊。"够了。" 他的声音冷得像昆仑山脉的积雪,"她是我妻子,不是你们用来交易的筹码。" 这句话惊得陆曼云当场愣住,苏婉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陆霆紧绷的下颌线,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夜风卷起苏婉的披肩,露出里面沾着污渍的礼服。陆霆看着那些狼狈的痕迹,突然想起协议签署那天,他们笔尖同时晕开的墨点。也许从那时起,有些东西就己经悄然改变,就像靶场的红土会渗入军靴,就像口红痕会烙进掌心,就像此刻他挡在她身前的冲动,早己超越了那张冰冷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