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兹卡尔顿宴会厅的水晶灯晃得苏婉头晕，定制款白孔雀礼服的长尾拖在身后，每走一步都像拖着片碎冰湖。她弯腰调整裙摆时，额角的创可贴蹭到桌沿，刺痛让她想起三小时前在保姆车里，小夏用镊子挑出的冰棱碎片 —— 那场没拍完的落水戏，终究成了礼服下隐藏的伤口。
"苏小姐，陆老夫人请您过去合影。" 礼仪小姐的白手套指向旋转楼梯，陆曼云正站在雕花栏杆旁招手，香奈儿套裙的褶皱里夹着张宾客名单。苏婉提起裙摆跟过去，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踩在波斯地毯上，鞋跟却突然卡在地毯的流苏里。
"小心！" 身后伸来只骨节分明的手，陆霆的军靴及时抵住她的鞋跟。苏婉转身时，礼服的孔雀翎羽扫过他的裤线，金属绣线在灯光下迸出细碎的光。她看见他肩章上的金星落满香槟渍，想起半小时前自己不慎碰倒的酒杯，冰凉的液体曾顺着他的军装领口滑进锁骨。
"谢谢。" 苏婉退后半步，鞋跟带出的流苏在地毯上划出涟漪。陆霆的手指还停在她裙摆边缘，那里绣着的银线孔雀眼正对着他手背上的疤痕 —— 那是今早拆弹训练时留下的新伤，与她掌心的掐痕隔着层薄纱。
"你裙子上的线头松了。" 陆霆突然开口，指尖捻起她礼服下摆的银线。苏婉低头看见那截线头正缠着她的脚踝，那里贴着块卡通创可贴，是小夏今早趁她换鞋时偷偷贴的，说 "草莓图案能带来好运"。
陆曼云的咳嗽声从楼梯上传来，翡翠手镯撞在栏杆上叮咚作响。苏婉猛地后退，裙摆扫过地面时扬起尘埃，在光柱里聚成微小的银河。她想起昨夜在片场，同样的尘埃曾落满父亲的病危通知书，而此刻，它们正钻进她价值十万的礼服裙摆。
"陆教官，苏小姐，请上台切蛋糕。" 司仪的麦克风电流声刺啦作响。苏婉跟着陆霆走上台，高跟鞋在台阶上打滑，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肘，却触到军装下硬挺的肌肉线条 —— 那是与她常年泡在健身房练出的线条截然不同的力量感，带着硝烟和阳光的味道。
蛋糕刀交叉的瞬间，闪光灯骤然亮起。苏婉听见陆霆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像极了她小时候偷吃过的军用薄荷糖。她想起资料里说他有胃病，不能吃甜，却在切蛋糕时特意选了块奶油最厚的递给她。
"谢谢。" 她接过盘子，叉子戳进蛋糕的声音像极了冰棱断裂。陆霆的目光落在她额角的创可贴，又迅速移开，却在她转身时低声说："伤口别沾水。"
露台的夜风吹起苏婉的长发，她躲在石柱后撕开脚踝的创可贴。草莓图案的胶布下，是今早被高跟鞋磨出的血泡，此刻正渗着淡黄色的组织液。陆霆的军装外套突然落在她肩上，带着体温的布料盖住了她的伤口。
"你父亲......" 陆霆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刚才在宴会厅，我看他脸色不太好。" 苏婉的心猛地一沉，想起父亲在轮椅上强撑的笑容，想起他袖口露出的监护仪导线。她把创可贴揉成一团塞进礼服口袋，指尖触到袋底的安眠药 —— 那是她今晚的救命稻草。
"他没事。" 苏婉转过身，军装的领口蹭到她的下巴，那里还留着今早拍戏时被冰棱划破的细痕。陆霆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喉结微微滚动，却最终只是说："需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 苏婉脱下军装还给他，布料上的阳光味让她想起父亲的怀抱。她看见陆霆袖口露出的手表，表盘上有道细微的裂痕，像极了她心里那条不敢触碰的缝。
宴会厅里传来起哄声，陆曼云正举着酒杯朝他们招手。苏婉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往回走，高跟鞋踩在露台的木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陆霆跟在她身后，军靴踏过她留下的脚印，像在填补某种空缺。
"苏小姐，你的鞋跟......" 陆霆突然停步。苏婉低头看见右脚的高跟鞋跟少了块水钻，那是刚才卡在地毯里时蹭掉的。她想起这双鞋是陆曼云特意定制的，说 "每颗钻都要和陆氏的股价一样闪亮"，此刻却像个笑话。
"没关系。" 苏婉弯腰捡起那块掉落的水钻，放进礼服口袋，与创可贴和安眠药做了邻居。她首起身时，发现陆霆正蹲在地上，用军刀挑出她鞋跟里的地毯纤维。月光落在他的发顶，照亮几缕被风沙染黄的发丝。
"好了。" 陆霆站起身，军刀在月光下闪了闪，"这样就不会再卡了。" 苏婉看着他手里的军刀，想起资料里说这把刀曾在边境执行任务时救过他的命，此刻却用来挑她鞋跟的纤维。
两人回到宴会厅时，正赶上抛捧花的环节。苏婉下意识后退，却被陆曼云推到台前。五彩纸屑纷飞中，她看见捧花朝自己飞来，下意识抬手去接，却触到陆霆同时伸出的手。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指尖相触的瞬间，苏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周围的欢呼。她迅速收回手，捧花落在陆霆怀里，缎带缠住了他的军功章。
"看来陆教官要赶紧娶媳妇了！" 司仪的调侃引来哄笑。陆霆面无表情地放下捧花，苏婉却看见他耳尖微微泛红。她想起刚才在露台上，他说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此刻却觉得那声音像隔着层毛玻璃。
宴会结束时己是凌晨，苏婉坐在陆霆的越野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街灯。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她想起父亲常说的话："人生就像拍戏，再难的戏也要演完。" 而今晚，她好像演砸了某个关键镜头。
"你的脚踝......" 陆霆突然开口，视线没有离开前方，"回去用碘伏消消毒。" 苏婉嗯了一声，摸了摸口袋里的创可贴，突然觉得有些发烫。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陆霆先下车为她开车门。苏婉提起裙摆下车，却在关车门时看见副驾驶座上放着个军绿色的急救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碘伏和创可贴 —— 和她口袋里的卡通创可贴不同，这些创可贴都是素色的，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谢谢你送我回来。" 苏婉站在车旁，夜风吹起她的礼服裙摆，像只疲惫的白孔雀。陆霆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额角的创可贴上，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说："早点休息。"
看着越野车消失在街角，苏婉才转身走进公寓楼。电梯里，她脱下高跟鞋，脚踝的血泡被磨破了，血珠渗进礼服的蕾丝边。她想起陆霆袖口的裂痕手表，想起他挑出地毯纤维的军刀，想起他怀里抱着的捧花。
回到家，小夏己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她的安眠药。苏婉轻轻抽出药瓶，走到窗边。城市的夜景在她眼前模糊成光海，她想起露台上陆霆递来的军装，想起那上面淡淡的阳光味。
她没有吃安眠药，而是打开急救包，用碘伏棉签消毒脚踝的伤口。刺痛感让她清醒，也让她想起陆霆的提醒。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角的创可贴和脚踝的伤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场华丽的宴会，像一场盛大的梦，醒来后只剩下满身的伤痕和无法言说的疲惫。但苏婉知道，梦还没有结束，她的戏还要继续演下去。
她走到衣柜前，挂起那件沾满尘埃和故事的白孔雀礼服。裙摆上的银线孔雀眼在灯光下闪烁，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但苏婉没有理会，她只是轻轻抚摸着裙摆上的线头，那里还留着陆霆指尖的温度。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通告，新的拍摄，新的挑战。而她，苏婉，无论多么疲惫，多么疼痛，都要继续走下去。因为她是苏婉，是影后，是苏家人，也是...... 陆霆的未婚妻。
窗外的天己经蒙蒙亮，苏婉走到床边，轻轻盖上小夏身上的毯子。然后，她走到书桌前，打开剧本，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里多了一些东西，一些无法言说，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就像脚踝的伤口，虽然疼痛，却提醒着她，她还活着，还在真实地感受着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