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刺耳的午后,新月小区幼儿园的活动室里,彩色蜡笔在画纸上划出歪斜的线条。大二班的张老师盯着黑板上贴满的儿童画,手指不自觉地捏住围裙——几乎每个孩子都在画同一个形象:黑色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两只巨大的白色手掌。
“老师,影子老师会抓我们。”扎双马尾的小女孩抱着玩偶凑近,眼睛红红的,“午睡时听见有人说‘还差七个’。”张老师勉强笑了笑,目光扫过正在打盹的孩子们,突然发现所有玩偶的头部都转向了窗口,塑料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保安室里,陈默正在登记外来人员,镜片上还沾着上午被小混混推搡时蹭的灰。他接过张老师递来的《安全隐患通知书》,指尖在“儿童集体梦游”的条目上停顿半秒——这是本周第三起类似事件,与便利店、地下车库的怪事形成诡异的三角区。
“我下午去幼儿园巡逻吧。”陈默扯了扯皱巴巴的制服,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怯懦,“最近小区不太平,孩子们的安全要紧。”张老师上下打量他,想起上周看见他被初中生欺负得躲在树后,犹豫着点点头:“那麻烦你盯着午睡室,别让陌生人进来。”
下午三点,幼儿园进入午睡时间。陈默搬了把塑料椅坐在走廊,假装打盹,实则开启了阴阳眼。左眼的金芒透过镜片,将整个建筑笼罩在淡蓝色的光晕中——这是生魂聚集的征兆。他注意到二楼拐角的滑梯阴影里,有几缕暗红色的丝线在蠕动,像极了《夜游神箓》中记载的“怨丝缠魂”。
轻手轻脚走近滑梯,陈默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潮湿的泥土,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爬上来。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突然凝固,在泥地里映出模糊的人脸轮廓。他屏住呼吸,扒开枯黄的草皮,半截残破的布偶手臂露了出来,缝线处卡着几缕灰白色的头发——不属于儿童的、带着尸臭的头发。
“每个玩偶都有编号。”身后突然传来童声,陈默猛地回头,看见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正歪头盯着他,“影子老师说,收集够一百个,我们就能去‘地下教室’玩。”孩子的眼睛黑得异常,嘴角勾起不自然的微笑,领口处露出半截黑色丝带,上面绣着扭曲的“奠”字。
陈默的后背绷紧,右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铜钱。阴阳眼清晰看见小男孩的肩头趴着团灰雾,雾中隐约有只成年人的手掌,正顺着孩子的后颈缓缓按压。他突然想起便利店监控里,开发商王老板祭拜时,手里捧着的正是这种绣着奠字的丝带。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陈默尽量让声音温柔,指尖在裤兜内排出北斗阵,“地下教室好玩吗?”小男孩的笑容更盛,指了指滑梯下的布偶:“老师说,把生魂放进娃娃里,就能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就像小美,她上个月掉进窨井,现在住在我的小熊里哦。”
窨井事故,陈默猛地想起小区公告栏的启事。上个月确实有个三岁女孩失踪,后来在施工区找到遗体。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行压制住涌上喉头的血气——《夜游神箓》里“生魂炼偶”的禁忌篇章,此刻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在他眼前展开。
“嘘——”小男孩突然竖起手指,盯着陈默的胸口,“你的牌子在发光。”陈默低头,贴身藏着的半块令牌正透过制服,映出淡淡的“镇魂”二字。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他迅速用泥土盖住布偶,抱起小男孩转身,正撞见抱着教案的张老师。
“陈保安在和乐乐玩吗?”张老师笑着伸手摸乐乐的头,后者却突然尖叫着推开她,布偶熊从怀里掉落,露出背后缝着的生辰八字——正是失踪女孩小美的忌日。陈默的双瞳骤然收缩,他看见张老师的影子里,重叠着另一个高大的、穿着施工服的影子,双手正做出掐人的姿势。
“我带乐乐去医务室。”陈默迅速抱起孩子,余光扫过张老师的手腕——那里戴着串黑色手链,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小小的“囚”字。路过洗手间时,他突然听见隔间里传来压抑的啜泣,推开门,看见大班的李老师正在冲洗手臂,上面布满青紫色的指痕,形状与便利店监控里“鬼抓痕”完全一致。
“别告诉别人……”李老师颤抖着扯下袖口,“最近总梦见有人让我买玩偶,说孩子们会喜欢……”她的目光落在陈默胸前,突然怔住,“你胸前的印记,和招生简章上的校徽好像……”
陈默心中一惊,想起幼儿园大门上的金属牌:“新月启蒙园”,落款日期正是1998年7月——与小区奠基同步。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幼儿园根本不是后来建造的,而是当年“人柱阵”的一部分,所谓的启蒙园,不过是“生魂培育”的幌子。
“乐乐别怕,哥哥带你找妈妈。”陈默哄着怀里的孩子,悄悄将一枚铜钱塞进他掌心。铜钱刚触到皮肤,乐乐眼中的灰雾便发出“滋啦”的声响,孩子哇地大哭起来,肩头的灰雾化作黑色蝴蝶,撞向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玻璃碎裂声中,陈默看见消防栓里藏着个铁皮盒,盒盖上刻着与令牌相同的北斗纹。
打开铁盒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具微型布偶,每个布偶心口都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玉片,玉片上用朱砂写着不同孩子的名字。陈默认出其中一枚正是失踪的小美,玉片边缘渗着暗红,分明是用生魂血祭的痕迹。
“陈保安!”张老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陈默抬头,看见她和李老师不知何时堵住了走廊,两人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弧度,“影子老师说,多管闲事的人,要给孩子们当新的玩偶哦。”
身后传来重物拖曳的声响,陈默转身,看见午睡室的门缓缓打开,几十个孩子梦游般走出,手里抱着各式各样的布偶,每只布偶的眼睛都在发着红光。他突然想起《夜游神箓》里的警示:当生魂玩偶开始“睁眼”,便是阵法即将成型的前兆。
“都退后!”陈默甩出三枚铜钱,布成离火阵,火光照亮了孩子们脖子后的咒印——正是开发商王老板祭拜时用的“引魂咒”。他终于明白,幼儿园的怪事根本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借孩子们的生魂,继续喂养二十年前未完成的人柱阵。
“乐乐妈妈在等你。”陈默将孩子推向消防通道,自己则掏出朱砂笔,在墙上画下镇魂符。符咒刚成,张老师和李老师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身体像木偶般僵硬地扑来。陈默闪过攻击,指尖在她们眉心点出铜钱印,两人应声倒地,身上的黑手链瞬间断裂,珠子滚落一地,每颗都刻着不同的年份——1998至2023,正是小区动工至今的每一年。
深夜的幼儿园,陈默坐在滑梯上,望着警灯闪烁的远方。警方带走了张老师和李老师,却没人注意到他悄悄藏起的铁皮盒。盒底刻着一行小字:“第37个生魂,还差71个”。他摸了摸手腕,那里因为过度使用血气,浮现出与令牌相同的裂纹。
回家的路上,陈默经过小区公告栏,新贴的启事写着:“启蒙园临时闭园,原因待查”。他摘下眼镜,双瞳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看见公告栏的阴影里,有个模糊的施工服身影正在鼓掌——正是十年前父亲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的着装。
陈默将铁皮盒埋进母亲墓前的槐树,月光透过树叶,在令牌上投下斑驳的影。他知道,幼儿园的怪谈只是冰山一角,当生魂碎片开始以“玩偶”的形式出现,意味着幕后黑手己经等不及了。而那个总在暗处注视的“影子老师”,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接近二十年前的血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