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腿!断了!爹!我的腿断了!”苏大山抱着扭曲的右腿,在滚烫的沙地上翻滚哀嚎,涕泪横流。
“噗…呸!咳咳…我的牙…”苏大河吐出一口带血的沙子和半颗断牙,趴在地上痛苦呻吟。
“手…我的手断了…”“呃…”“哎哟…”另外三个壮丁也躺在地上,或捂着手腕惨叫,或昏迷不醒。
篝火旁,一片狼藉的哀嚎。
苏小小微微喘息,冰冷的眼神扫过地上打滚的几人。她上前一步,沾满沙土的皮靴重重踩在试图爬起来的苏大河背上。
“呃!”苏大河被踩得闷哼一声,脸埋在沙里,动弹不得。
苏小小握着刀,刀尖缓缓抬起,指向篝火对面那群早己吓傻的人——面无人色的苏有强、在地的王氏、抱着石头瑟瑟发抖的赵氏、死死搂着柱子满眼惊恐的吴氏、脸色惨白如纸的族长和村长、还有人群后面那张写满恐惧和怨毒的苏萍儿的脸。
她的声音从头巾下传出,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锥子,穿透哀嚎声,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脏:
“为什么怎么说都不听呢?”
她刀尖微移,扫过苏大山,扫过苏大河:
“我己经不认自己是你们的亲人了——”
刀尖又指向苏有强和王氏:
“还一味地挑衅!”
最后,刀尖定格在赵氏怀里的石头身上,又扫过吴氏身边的柱子:
“想要我的东西?”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我凭什么给你们呢?”
“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吗?”
“我杀了山匪抢来的!”
她的目光钉子一样钉在苏大河和吴氏煞白的脸上:
“小草被你们卖了,”
目光转向苏大山和赵氏:
“小花被你们卖了,”
“换来的粮食,”
“好吃吗?”
“接下去要卖谁呢?”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尖锐诘问,狠狠砸向苏大强、王氏、族长、村长:
“她们的‘福气’,”
“你们享受得可安心?!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可以找到各种理由,可是那些理由也掩盖不了你们的肮脏!”
轰——!
死寂!比之前更彻底的死寂!连地上的哀嚎声都弱了下去!
苏大河被踩在沙里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吴氏死死捂住柱子的耳朵,自己却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苏大山忘了腿疼,惊恐地看着赵氏怀里的石头,又看看苏小小,嘴唇哆嗦。
赵氏抱着石头,脸色惨白如鬼,眼神涣散,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
苏有强浑身剧烈地颤抖,指着苏小小,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被彻底扒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惊惶和羞怒!
王氏瘫在地上,连哭嚎都忘了,眼神空洞。
族长苏有田和村长苏有福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连站都站不稳了。
苏小小的话,不再是猜测,不再是点破!而是当众宣判!用苏大山和苏大河的惨状,用苏家所有人无法辩驳的沉默和惊惧,彻底坐实了他们的自私!
“孽障!不孝!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苏有强终于从巨大的羞怒和恐惧中挤出一丝声音,破锣嗓子嘶吼着,颠来倒去只剩下这几个词,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着苏小小,仿佛要用这苍白的咒骂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
王氏瘫在沙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篝火上那只依旧散发着香气的烤兔,又看看满地打滚哀嚎的儿子和孙子,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嗬嗬声,像是漏气的风箱,彻底失了魂。
族长苏有田和村长苏有福互相搀扶着,两张老脸灰败得像抹了墙灰,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看苏小小那冰冷的刀锋。他们精心维持的“体面”和“权威”,早己被彻底碾碎成渣。
苏小小踩着苏大河的脚微微用力,苏大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收回脚,不再看地上如同烂泥的苏大河。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篝火对面每一张惊惧、怨毒、绝望、麻木的脸。苏大山、赵氏、石头、苏大河、吴氏、柱子、苏有强、王氏、族长、村长、苏萍儿…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此刻在她眼中,与荒野里的沙砾无异。
“我说过,”她的声音清晰,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在死寂的戈壁上传开,“恩断义绝,生死各安天命。不是跟你们说着玩的,在我这里,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她顿了顿,目光最后扫过苏有强和王氏那张因咒骂而扭曲的脸:
“今日留你们性命,”
“是看在那点微末血缘的份上。”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
呛啷!
腰刀彻底出鞘!雪亮的刀光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她看也不看,反手一刀,狠狠劈向脚边一根手臂粗、不知是谁掉落的硬木棍!
咔嚓!
一声脆响!
木棍应声而断!断口平滑!两截断木滚落在沙地上。
“再有下次,”
她收刀入鞘,动作干净利落,发出“锵”的一声轻鸣。
“犹如此棍!”
冰冷的宣告,如同最后的丧钟。
在苏有强无力的咒骂、王氏失魂的嗬嗬声、族长村长面如死灰的沉默、苏萍儿怨毒恐惧的注视、以及其他族人惊骇茫然的目光中——
苏小小拿起烤兔转身,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她大步走到骡车旁,解开缰绳,翻身坐上骡背。
“驾!”
骡子发出一声响鼻,迈开稳健的蹄子,拉着那辆简陋的车架,载着那个裹着头巾、腰挎利刃的孤绝身影,头也不回地驶离了这片充满贪婪、哭嚎、血腥与绝望的篝火,驶入了越来越深的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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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小!你这个天杀的!你会遭报应的!”
“我的腿啊!爹!娘!我的腿断了!水…给我水…”
“小草…我的小草…”
“吵什么吵!粮呢?!水呢?!都怪你们!招惹那个煞星!现在怎么办?!”
“族长!村长!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闭嘴!都给我闭嘴!”
身后,苏家村人的咒骂、哭嚎、惨叫、绝望的质问、因没有抢到食物而爆发的激烈争吵…如同混乱的噪音,被呼啸的戈壁风撕扯着,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无边的暮色黄沙里。
苏小小骑着骡子,沉默前行。裹着头巾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冰冷坚定,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没有丝毫留恋,更无半分涟漪。
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网,悄然铺开。
二十米。
感知范围稳稳维持在二十米。沙砾的滚动,风过石缝的呜咽,远处沙蜥的悉索…清晰映照心间。
意念微动。
嗤。
一丝无形锋锐之气在指尖凝聚,又瞬间消散。空间刃的操控,越发得心应手。
骡子背上的草料袋鼓鼓囊囊,那口破锅晃荡着。这些“明面”的寒酸,只是给外人看的幌子。真正的底气,在她眉心深处的空间里:压缩饼干、能量棒、甘甜的矿泉水、精良的复合弩、锋利的箭矢、备用的冬衣、散碎的银钱…
荒野依旧辽阔,黄沙漫天,前路未知,危机西伏。
但她早己习惯独行。
骡蹄踏在松软的沙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蹄印,旋即又被风卷起的沙尘覆盖。孑然一身的背影,在越来越浓重的暮色和翻卷的沙尘中,显得渺小却又无比坚韧,如同投向更深远、更莫测荒野的一支离弦之箭。
风沙呜咽,似在低语。
前路,陌路,皆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