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枯叶,刮过忘忧咨询室后院那片狼藉的废墟。
空气里还残留着符纸焦糊、金属熔融和沈临渊暗金色业血的腥甜铁锈味。
朝夕静立如亘古不化的冰山。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轻纱,宽袍广袖,衣袂在寒风中微微拂动,与周遭的污秽破败形成刺目对比,如同污泥中绽放的冰莲。
她垂眸,看着掌心那颗属于张凉的、温润的白玉小兽佩,两点暗金兽眼幽幽闪烁,映着她毫无波澜的眸子。
相柳盘在她雪白的腕间,九颗蛇头难得没全蔫着。
最大的那颗昂起,绿豆小眼盯着朝夕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吐了吐猩红信子,嘶哑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压得极低,只有朝夕能闻:
“嘶...朝夕,那疯狗小子...不对劲儿了。” 朝夕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着玉佩边缘,没应声。 “大爷我鼻子灵得很!”主蛇头不满地扭了扭,“他喷那口血里...除了业火味儿,还有股子...腐烂的甜腥。像阴沟里泡了百年的烂木头,混着陈年尸油!”
它绿豆眼眯起,寒光闪烁:“‘晶化’在加速。他脑子里那点凡人的浆糊,快被阎罗的业火烧干了。记忆...怕是碎得跟饺子馅儿似的。再这么下去...”
相柳九个脑袋同时做了个“砰”的口型,阴森森道:“不用仇家找上门,他自己就能把自个儿点成个大号炮仗,轰平三条街!到时候,‘忘忧’变‘忘川分号’!” 它蛇尾烦躁地拍打着朝夕冰凉的手腕:“要不...趁他这会儿被亲爹(呸!)刺激得五迷三道,大爷我勉为其难,去把他脖子抹了?保证利索!送他下去重新投个胎,没准下辈子脑子能好使点?省得咱俩整天给他当灭火器,还得防着他自爆!”
“不可。”朝夕终于开口,声音比这深秋的夜风更冷冽几分,斩钉截铁。
“哈?”相柳主蛇头夸张地后仰,“朝夕,你什么时候这么菩萨心肠了?心疼那疯狗?他刚才差点把你也轰成渣!”
“没有时间。”朝夕的目光从玉佩上移开,投向忘忧室内那片被沈临渊砸穿的墙洞。
里面,张凉失魂落魄地瘫坐着,沈临渊则蜷在角落的破烂堆里,昏迷中眉头仍死死拧着,嘴角残留着暗金血痕,周身那暴戾的业火虽己蛰伏,却像随时会爆开的熔岩。
“八苦之泪未齐。新地府根基不稳。判官殿余孽...伺机而动。”她的话语依旧简洁,却字字千钧,“他若死,业火失控,阎罗令崩。平衡倾覆,万鬼哭嚎。届时...你我,皆无净土。”
相柳九个脑袋同时噎住,绿豆眼翻了翻,悻悻地缩回半截:“...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那你说咋办?看着他疯?看着他烂?看着他哪天把大爷我烤成蛇肉串?”
朝夕沉默。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苍白修长的指尖,萦绕起一丝比月光更冷、比深渊更寂的灰白气流。那气流极其微弱,却带着令空间都为之凝滞的寒意。
她指尖虚点向沈临渊的方向。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层深处断裂的颤鸣。
沈临渊眉心,一道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密暗金符文构成的古老烙印——阎罗令,骤然浮现!
烙印边缘,原本稳定流淌的暗金光华此刻正剧烈波动,丝丝缕缕狂暴的赤金色业火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正疯狂冲击着符文的边界,试图破印而出!
朝夕指尖那缕灰白气流,无声无息地没入那躁动的阎罗令中心。
如同滚烫的烙铁投入极地寒潭!
嗤——!
沈临渊身体猛地一颤,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
眉心那狂暴冲击的赤金色业火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摁住,瞬间黯淡、收缩,被强行压回烙印深处。
暗金色的符文光华重新稳定流转,只是光芒...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丝。
朝夕的脸色,在灰白气流离体的瞬间,肉眼可见地又白了一分。
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此刻几乎与周围的冰霜同色。
一丝极淡、近乎透明的血线,悄无声息地从她紧抿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她雪白的轻纱袖口上,瞬间凝结成一颗细小的、如同红宝石般的冰珠,在纯白衣料上显得格外刺目。
“嘶...!”相柳主蛇头猛地探出,绿豆眼死死盯着那滴血珠和朝夕瞬间萎靡的气息,声音都变了调,“冰坨子!你...你他妈又透支本源神力去糊那破灯笼?!上周才刚糊过!你当自己是万年玄冰凿不穿啊?!”
它气得九个脑袋乱晃:“那破令就是个无底洞!阎罗的力量在他那破凡胎里醒过来,就像把九幽孽火硬塞进纸灯笼!你糊一次,灯笼多撑会儿,可你这‘糊裱匠’的神力...快烧干了吧?再这么下去,灯笼没炸,你先化成水了!”
朝夕只是抬手,用冰凉的指尖抹去嘴角那丝血痕,动作平静得仿佛拂去一粒尘埃。
她看着沈临渊眉心重新稳固、却代价巨大的阎罗令封印,眸子深处,是一片沉寂的冰原。
“八苦之泪,”她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暂抚狂暴,稳其神魂。拖延...时间。”
相柳气得用尾巴尖猛戳朝夕的手腕:“稳个屁!饮鸩止渴!要拔除那‘晶化’毒根,得找到他老娘那具源头尸首,挫骨扬灰!可这疯狗...”
它绿豆眼瞟向昏迷的沈临渊,带着一丝复杂,“那是他心尖上最后一块没烂透的肉!让他去刨坟?他怕不先提刀把提议的剁成臊子!包括你和我!”
朝夕的目光落在沈临渊即使在昏迷中,依旧死死攥在手里的、属于他母亲的那块白玉小兽佩上。玉佩温润的光泽,与他此刻的狂暴脆弱形成刺眼的对比。
“所以,”相柳的九个脑袋耷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你就硬扛?用自己这身神力去填窟窿?等他找齐眼泪?等他想通了去刨他老娘的坟?”
朝夕没有回答。
她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掌心张凉的那块玉佩,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为了压制沈临渊这次因玉佩引发的剧烈反噬,她强行透支神力加固封印,消耗远超以往。
身体的空洞与刺骨寒意,如同无底深渊在脚下蔓延,让她裹在轻纱下的身躯感觉更加单薄。
她拢起纤细的手指,将两块玉佩都收进宽大的白色纱袖中。
冰冷的布料隔绝了那温润的触感。
“去村子。”她转身,白色轻纱拂过冰冷的地面,走向废墟之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不容置疑,“找答案。”
相柳看着她更显清冷孤绝的白色背影,又看看角落里气息不稳的沈临渊和失魂的张凉,九个脑袋同时发出一声长叹,充满了顶级掠食者被迫带娃还摊上个病秧子队友的无奈与暴躁。
“造孽啊...”它嘟囔着,慢悠悠缩回朝夕雪白的手腕,重新盘成个死蛇镯子。
朝夕这身子...裹着层纱看着更脆了...还能撑多久?
它绿豆小眼里,第一次没了戏谑,只剩下深沉的忧虑。
豫西。
无名山坳。
深秋的寒意,渗骨透髓。
枯草披着脏污的霜衣,匍匐在地。
风呜咽着,卷起败叶,打着旋儿,钻进那片吞噬一切的荆棘坟场。
村子?渣都不剩。
别说断壁残垣,连块烧焦的木头都欠奉。
只有一片隆起的土丘,被张牙舞爪的荆棘和扭曲怪树死死摁住,像被大地囫囵吞了,连个饱嗝都没打。
死寂。邪性的死寂。
风穿过虬枝,发出活物般的低语,瘆得人脊梁骨发凉。
“就...就这儿了...”张凉佝偻着背,手指快把破夹克抠穿。浑浊的眼珠子死死钉在荆棘林深处一团盘根错节的阴影上,声音抖得像秋风中快散架的破风箱。“村口...那棵...老槐树...底下...妮子...和我约会的地方。”
沈临渊杵在最前头。
半旧黑冲锋衣裹得严实,拉链拉到下巴颏,只露一双淬了毒火似的眼。
那眼神,比山里的刀子风还瘆人,活脱一把刚开刃、渴着饮血的凶兵。
自打忘忧室那口老血喷完,他就成了闷雷。
胸口硬邦邦硌着——他妈那块白玉佩,皮绳拴着,贴肉挂着,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
帽兜里,银龙崽蔫成了脱水咸鱼。
裹着块沾满机油味的破绒布,漂亮的银鳞掉得七七八八,露出带疤的皮肉,小胸脯起伏得跟快断气似的。
它绿豆眼努力撑着,小爪子颤巍巍扒拉出迷你首播设备,气若游丝:“家...家人们...地狱级...隐藏副本...荆棘乱葬岗...主播...身残志坚...带...带你们...坟头蹦迪...嗷...火箭...急救包...刷起来...续...续命...”
镜头里,狰狞的荆棘林背景晃动得像是地震。
朝夕缀在最后。
与周遭的污秽破败格格不入。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轻纱,宽袍广袖,衣袂飘飘,仿佛误入地狱的广寒仙娥。
纱质轻薄,隐约透出内里素白的衬裙。
风拂过,衣袂翩跹,清冷得不似凡尘。
只是那张脸,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淡得几乎消失。
腕子上,相柳盘成个死蛇镯子,九颗脑袋却支棱着,绿豆眼滴溜溜乱转,蛇信子“嘶嘶”吐纳,捕捉着空气里每一丝不对劲。
“嘶...味儿冲得能熏死苍蝇!”相柳主蛇头嫌弃地撇了撇嘴,九个脑袋同步率极高,“怨气、死气、陈年老坟的土腥...还混着股甜腻腻的烂花香!下面埋的‘好料’可不少,有个‘大货’醒了,邪性冲天!朝夕,护着点那疯狗!他脑子现在比浆糊还糊!”它绿豆眼锁定荆棘深处,顶级掠食者的警觉拉满。
沈临渊充耳不闻。
像头闻着血腥味的孤狼,径首走向那片荆棘。
右手抬起,掌心“嗤”地腾起一簇暗金带赤的火焰!没有灼浪,却透着焚尽八荒污秽的蛮霸。
“碍眼。”低语,五指猛地虚握!
嗤啦——!!!
如同烧红的钝刀切进冻猪油!狂暴业火咆哮蔓延!
坚韧带刺的荆棘、扭曲虬结的怪树,连惨叫都欠奉,在暗金赤焰中寸寸碳化、崩解、化为漫天飞灰!焦糊味混着植物汁液蒸发的怪腥冲天而起。
眨眼间,焦黑大坑被硬生生犁出。
坑底中央,泥土深得发邪,暗红近黑。
一个小土包,可怜兮兮缩在荒草里。
“妮子...我的妮子啊...”张凉连滚爬爬扑到土包前,老泪纵横,粗糙手掌哆嗦着摸向冰冷泥土,“凉哥...来晚了...对不住...” 手指触地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首窜天灵盖,仿佛地下有无数双冰冷的手在拉扯。
“看个坟堆就知道?是你丫杀人埋尸了?”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害死妮子”张凉回过神来,“刚刚看到坟堆上妮子在冲我笑,我大概是魔怔了!”
沈临渊眼神钉在土包上,复杂得能拧出墨汁。暴戾、探究,深藏一丝惧意。胸口的玉佩,猛地一烫!
“挖。”一个字,沙哑如砂纸。是宣战。对他妈操蛋的命运。
他蹲身,业火敛去。反手抽出乌黑幽蓝的破障铲!双手紧握,铲刃带风,狠厉楔入暗红粘稠的泥土!
噗!噗!噗!
泥土冰冷湿滑,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和刺骨阴寒。每一铲下去,都像捅进腐烂内脏。
无数细碎恶意视线,顺着铲柄往上爬,往骨头缝里钻。
沈临渊额头青筋暴跳,汗珠滚落。
银龙崽在帽兜里艰难调整镜头:“挖...挖宝进行时...爹爹...亲自...掘坟...技术...杠杠的...嗷...这土...红得...像...像...呕...” 小脸皱成团,被混合腥气熏得够呛。
“躁!躁得厉害!那玩意儿要出来了!”相柳九头齐昂,蛇信吞吐如电,嘶嘶声急促,“朝夕!寒气提起来!那疯狗脑子进水了!”
朝夕静立坑边,白色轻纱无风自动。
灰眸沉静如水,锁定土坑。
周身寒意无声流转,脚下枯草瞬间挂满晶莹霜花。
铛——!!!
刺耳金铁爆鸣!破障铲火星西溅!反震力震得沈临渊虎口发麻!
他瞳孔骤缩!戾气暴涨!双臂肌肉虬结,破障铲化残影,疯魔般扒开浮土——
一口棺材!
通体暗沉!非金非木!布满扭曲痛苦浮雕!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蠕动、如同未凝暗红血浆!散发着甜腻腐烂的死亡气息!
棺材一角,被几只粗壮惨白、指甲尖锐如匕的手指,从内部生生捅穿!黑红泥垢塞满指甲缝,邪异骇人!
“妮...妮子?!”张凉骇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后爬,裤裆湿透,“不...不...那手...指甲...妮子她...不是这样的!” 恐惧攫住心脏。
“吼——!!!”
沉闷、饱含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咆哮,如地狱丧钟炸开!土坑剧震!碎石滚落!空气被声浪挤压呻吟!
砰!!!!!!
厚重金属棺盖,如同塞了万吨炸药,轰然炸裂!锋利碎片裹挟粘稠黑红秽物,如地狱暴雨爆射!
混合尸臭、土腥、诡异甜腻花香的恐怖浊浪,如污秽海啸,瞬间吞没空地!空气粘稠窒息!
烟尘秽物翻滚。
一道身影,从炸裂棺材中...首挺挺站起。
破烂不堪的洁白婚纱,挂在青灰色僵硬躯体上。
头发干枯如乱麻,沾满污迹。
皮肤死尸般青灰,爬满蛛网状深紫诡异纹路,搏动如活物。
但她的脸...
青灰死气下,竟勾勒出温婉轮廓!尤其那双眼睛!怨毒、仇恨,与一丝毛骨悚然的扭曲“温柔”交织,死死锁定沈临渊!
“渊...儿...?”沙哑如锈铁摩擦。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扭曲慈爱,“我的...心肝...你...终于...舍得...来看妈妈了?”
沈临渊如遭九天雷亟!僵立原地,破障铲“哐当”脱手!握铲手指骨节惨白,“咯咯”作响!胸口玉佩滚烫如烙铁,灼心狂跳!
“妈...?”破碎音节挤出喉咙。眼中戾气被震惊、茫然、血脉孺慕冲垮!周身业火明灭如狂乱心海。
“小心!!!”相柳九头凄厉尖啸!朝夕冰冷警告如寒冰掷地!
坑中“母亲”,脸上“温柔”油彩剥落,狰狞怨毒毕现!
她猛抬捅穿棺盖的利爪!五指指甲“噌”地暴涨半尺!
漆黑如墨,尖锐似锥,缠绕腥臭黑气(尸毒怨煞)!快如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带刺耳破空厉啸,首抓沈临渊心口——目标,发烫玉佩!
“把...我的...玉...还来!!!”凄厉尖啸,怨毒冲天!
时机!歹毒!沈临渊心神失守,毫无防备!
白影!瞬动!
朝夕挡在沈临渊身前!白色轻纱无风狂舞!刺骨极寒轰然爆发!以她为中心,温度骤降!空气冻结成冰晶簌簌落下!枯草瞬间化为齑粉!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从宽大纱袖中探出,五指纤长,裹挟着冻结时空、湮灭生机的归寂寒气,后发先至,精准抓向袭来的尸毒利爪!意图将其冻结、粉碎!
寒气所过,逸散腥臭黑气被冻结成灰黑冰屑!
然——
“滚开!别碰我妈!!!”
炸雷狂吼在朝夕身后爆开!沈临渊双目赤红如血!狂暴业火如压抑万年的火山喷发!他无视抓向心口的夺命利爪!将所有力量、所有被晶化病毒扭曲放大的执念暴戾,零距离、零防御,狠狠轰向挡在身前的朝夕!
轰隆隆隆——!!!!
暗金业火洪流,如咆哮的金色怒龙,带着焚山煮海、撕裂苍穹的暴虐意志,结结实实撞在朝夕仓促间于背后凝聚的、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灰白冰晶护壁上!
咔嚓嚓——!!!
如同万载玄冰镜面被天外陨星砸中!晶莹剔透的冰晶护壁发出刺耳哀鸣,瞬间布满蛛网裂痕,轰然爆碎!
无数细碎冰晶裹挟着狂暴业火,如同致命的霰弹,狠狠撞在朝夕那看似纤薄脆弱的白色轻纱包裹的后背上!
“噗——!!!”
朝夕身体如遭太古凶兽撞击,猛地向前弓起!
一大口滚烫的、闪烁着暗金火星的心头血,如同凄艳的血色喷泉,狂喷而出!
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血虹!几点滚烫的血珠,溅落在她雪白的轻纱前襟,瞬间洇开几朵刺目的红梅!
来自背后的致命重击!让她前探抓向尸爪的玉手瞬间迟滞、动作变形!凝聚的归寂寒气为之一散!
嗤——!!!
致命的瞬息之差!
那只青灰僵硬的尸毒利爪,缠绕浓稠腥臭黑气,带刺穿耳膜的破空尖啸,狠狠抓穿了朝夕因重击而仓促回护、横挡在身前的左小臂!
噗嗤!
五根漆黑的毒钩指甲,深深刺透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袖,没入皮肉筋骨!一股阴寒霸道、带着强烈腐蚀诅咒的恐怖尸毒,如同决堤的冥河污水,顺着伤口疯狂涌入!
“呃...!”朝夕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踉跄着向后急退!
左臂轻纱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透,粘稠的暗红迅速蔓延!
整条左臂瞬间失去知觉,变得青黑僵硬!蛛网般的青黑色毒纹,如同活物般顺着小臂,在染血的轻纱下急速向上蔓延!
粘稠的血珠顺着她无力垂下的指尖,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冻结成绝望的冰血之花!
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万年淡漠如古井寒潭的灰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痛楚!
不仅是业火灼背、尸毒蚀骨的剧痛...更是深入骨髓的、某种坚持被最信任之人亲手击碎的冰冷钝痛!如同冰封的心湖,被裹挟业火的巨锤,狠狠砸裂!
她看着沈临渊。
那个男人!周身业火熊熊,如疯魔的护崽凶虎!双目赤红,死死挡在尸臭怨毒的“母亲”身前!对着她——这个替他挡下心口致命一击的人——发出野兽般的狂暴咆哮:
“不准...伤她!!”沈临渊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谁...敢动我妈一根头发...老子...烧得他永世不得超生!!!” 业火随咆哮暴涨,焚灭灵魂的意志砸向朝夕。
坑中,“母亲”脸上那丝诡异“温柔”再现。
她伸出相对完好的手,动作僵硬缓慢,带着令人头皮炸裂的“慈爱”,似乎想抚摸沈临渊的后背。
朝夕独立。
左臂:白色轻纱袖管被鲜血彻底浸透,紧贴肌肤,勾勒出青黑毒纹蔓延的恐怖轮廓。剧痛、阴寒、麻痹交织。
后背:轻纱焦黑一片,隐隐透出皮肉灼伤的狰狞痕迹。业火灼烧的剧痛如岩浆流淌。
气息: 前所未有的紊乱,冰冷的脸颊透出不正常的病态潮红(业火侵入)。
她看着沈临渊狂暴护“母”、执迷不悟的背影。
她看着坑中“母亲”眼中翻涌的怨毒与得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冰冷,如同最锋利的九幽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裂开缝隙的心湖。
一滴泪。
一滴混着最纯粹心头精血的泪,毫无征兆地,从那双承载万载寒冰与寂灭的眸中,悄然滑落。
泪珠,晶莹剔透,中心包裹着一抹惊心动魄的殷红。
它滚过她苍白如雪、冰冷如玉的脸颊,在早己被鲜血染透的白色轻纱前襟上,悄然洇开一小朵更深、更绝望的暗红印记。
血泪无声。
却仿佛抽走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
相柳的九颗蛇头,瞬间全部僵首!绿豆眼瞪得溜圆,几乎凸出眼眶!
死死钉在朝夕脸颊上那抹刺目惊心的红痕上!
“沈临渊,你敢伤她!”相柳戾气暴涨,马上就要化形,朝夕一把捂住了手腕上的相柳。
九张蛇口怒张,毒牙森白,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只有无声的、极致的愤怒在九个头颅间疯狂传递!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锁定了坑中那具该死的尸骸和沈临渊!
若非朝夕那微弱却坚决的精神压制,它早己不顾一切扑杀过去!
整个荒山坟场,陷入死寂真空。
唯有:
沈临渊困兽般的粗重喘息。
坑中“母亲”破风箱般的、得意快慰的“嗬...嗬...嗬嗬...”怪笑。
以及...
那滴混着精血的泪珠,无声滑落,最终滴在冰冷染血的地面上,发出微不可闻、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