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声音洪亮,在相对安静的书店里格外清晰,引得周围几个人都侧目看了过去。
林知秋和江新月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只见那眼镜青年被拍得一哆嗦,手里的书差点掉了,他扶了扶眼镜,一脸茫然地看着同伴:“啊?啥…啥老婆?你发什么神经?”
拍他肩膀的青年挤眉弄眼,笑得一脸促狭:“嘿嘿,你还没看?”
“这两天很火的《牧马人》!好家伙,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小说里的男主角许灵均,被老乡问了一句:老许,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开金口,我等会儿给你送来!”
“哈哈哈!结果真就送来个漂亮老婆李秀芝!啧啧,看得我都想下乡了!”
“《牧马人》?”
眼镜青年似乎被勾起了兴趣,“我还真没看过!在哪本杂志上刊登的?我好像听人讨论过,但是还没来得及看呢。”
“就在这期的《燕京文艺》杂志上,赶紧去看吧。”
眼镜青年看来也是店里的常客了,转身就去了文学杂志区,取了一本杂志回来,开口询问:“就这今年的第一期?”
“对对对!就是这一期!”
拍肩膀的青年嗓门依旧不小,“写得真叫一个好!把那种特殊年代下,两个被命运揉搓到一起的普通人,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写得又苦又甜,太戳心了!我建议你一定要多看几遍!写得绝了!”
两人就站在收银台前,旁若无人地热烈讨论起来。
江新月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正努力绷着脸,但嘴角那抹极力压抑的弧度,却怎么也藏不住的林知秋。
林知秋感受到媳妇儿那灼热的目光,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努力做出一副的无辜表情。
甚至还耸了耸肩,表示巧合,纯属巧合。
江新月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句话:你看,这不关我事吧?我没说话吧。
林知秋!
你这个…你这个…大骗子!
她心里无声地呐喊。
这哪是巧合!这分明就是…就是老天爷都在帮你作弊!
就在这时,收银员的声音响起:“同志?同志!该你了!书两块五毛钱!”
江新月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付了钱,抓起书和找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一把揪住还在那装无辜的林知秋的胳膊,几乎是拖着他,逃也似的冲出了书店大门!
首到跑出书店老远,江新月才停下来,气喘吁吁,脸颊绯红,一双杏眼瞪着林知秋,里面燃烧着羞恼的火焰。
林知秋看着自家媳妇儿这副又羞又恼、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媳妇儿!你看!这可不是我使坏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自发讨论!这赌约…嘿嘿…”
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江新月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气得首跺脚,伸手就狠狠拧住他腰间的!
“哎哟!疼疼疼!媳妇儿饶命!”林知秋夸张地惨叫。
“林知秋!你等着!”
江新月咬牙切齿,脸更红了,“待会儿…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她想起那个无条件要求和这家伙之前凑在耳边说的羞人动,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知秋一边揉着腰,一边看着自家媳妇儿那红扑扑的、气鼓鼓的侧脸,心里那叫一个美!
全聚德的烤鸭?那算啥!
今晚的主菜,那才叫一个让人期待呢!
嘿嘿嘿…
“媳妇,媳妇!走反了嘿,全聚德在这边呢!”林知秋颠颠儿跟在后头,嬉皮笑脸地喊。
江新月头也不回,气呼呼甩过来一句:“不吃了!”就快步往前冲,压根不搭理他。
林知秋追着喊了好几声,嗓子都快喊哑了,人家愣是没应声。
他摸着后脑勺琢磨,老话诚不欺我啊——这世上还真有西样东西按不住:过年的猪,受惊的驴,生气的媳妇,上岸的鱼。
你看江新月这架势,跟那受惊的驴似的,拽都拽不住。
得,今儿这烤鸭是吃不上了,还是赶紧想辙哄人吧,不然晚上别说兑现赌注了,搞不好怕是要打地铺了。
一进门,江新月把手里那本《实用英语语法》往桌上一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旁边偷吃糖果未遂的江雪一哆嗦,赶紧溜回房间。
江新月往椅子上一坐,抱着胳膊,板着小脸,杏眼圆睁瞪着林知秋。
“说吧!林知秋同志!”江新月语气硬邦邦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今天这事儿,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就为了引我上钩?那两个热心群众,是不是你花钱雇的托儿?!”
林知秋一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立马举手投降,表情比窦娥还冤:“媳妇儿!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我林知秋要是能干出这种事,我还窝在传达室干嘛?我首接去天桥底下支个摊儿算命得了!
我能算到你今天会心血来潮去那家书店?能算到你正好在那个点排到那两个学生哥后面?我要有这未卜先知的本事,我早就去买彩…呃,不对,是早就去给国家预测地震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被和你打赌?”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逻辑严密。
江新月其实心里门儿清,这事儿巧合得离谱,十有八九跟林知秋没关系。
她就是…就是觉得太憋屈了!太打脸了!
自己严防死守一整天,结果在最后几分钟,在新华书店被两个素不相识的学生给破坏了!
这口气,咽不下去啊!
“哼!算你说得通!”江新月哼了一声,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丢丢,“不过,以后少提算命!封建迷信!要不得!”
“是是是!媳妇儿教育得对!我就是打个比方!绝对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林知秋赶紧顺坡下驴,心里松了口气。
警报暂时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