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秋一听“赵编辑都告诉我了”,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难怪大家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
他严重怀疑赵小曼上辈子是上辈子是村里的大喇叭成精了,被得道高人消灭,这才投胎转世来了。
不过这次正中林知秋下怀,就算赵小曼不说,他也琢磨着得想想办法让张婕知道这件事,不然这好人不是白做了吗?
“咳咳,”林知秋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云淡风轻一点,“张婕同志,王师傅,你们太客气了!什么恩人不恩人的,言重了,言重了!”
他摆摆手,坚决地把那个红网兜往外推:
“我那纯粹就是…嗯…文学爱好者之间的…那个…惺惺相惜!对,惺惺相惜!看到好稿子,忍不住说两句公道话而己。
真没帮上什么大忙,主要还是你稿子本身写得好!陶主编他们也是认可的!这功劳我可不敢当!”
“不行不行!林同志您太谦虚了!”张婕急了,又把网兜往里塞,“这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不值什么钱,就是我们两口子的一片心意!您要是不收,我们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真不能收!”
林知秋态度坚决,跟那红网兜像隔了条楚河汉界似的,“张婕同志,王师傅,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东西,坚决不能收!
我这人吧,有个‘三不原则’: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贪公家一分一厘,不占作者一点便宜!咱纯粹点,就谈文学,好不好?”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带着点玩笑,但拒绝的意思非常明确。张婕和王建军看他态度坚决,眼神清澈,丝毫没有推让客套的虚假,倒真是有点愣住了。
张婕看着林知秋那副坦坦荡荡、甚至有点“嫌弃”那堆礼物的样子,再想想他写出《麦田》那样震撼人心的作品,却甘于默默无闻地待在传达室,力保自己一个陌生女工的稿子还不图回报……一股强烈的敬佩感油然而生。
这才是真正的文人风骨啊!不慕名利,不贪小利,只为一腔对文学纯粹的热爱!
张婕心里感慨万分,再看看自己手里这沉甸甸的“俗物”,顿时觉得有点自惭形秽了。
自己那点小成绩和沾沾自喜,跟人家林同志这境界一比,简首像尘土一样微不足道!
林同志…您…”张婕的声音有点哽咽了,是感动的,“您真是…高风亮节!我们…我们太惭愧了!”
王建军也搓着手,一脸敬佩:“林同志,您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林知秋被他们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哎呀,快别这么说!以后啊,张婕同志你要是再写了新稿子,随时可以拿给我看看,咱们一起探讨探讨!互相学习嘛!这比送啥礼都强!”
张婕一听这话,眼睛又亮了,激动地连连点头:“哎!好!好!林同志,谢谢您!我一定好好写!”她终于收回了那个有点烫手的红网兜,感觉自己还是太过于肤浅了。
林知秋当然不会收下这些东西,就这点蝇头小利他还真不在乎,钱债好还,人情债难还。
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张婕夫妇,林知秋感觉比应付了十个上门查水表的还累。
张婕夫妇刚走,又来了好几拨打听风声的,不管是谁,他都首接承认了自己就是秋野。
没办法,反正全社基本都知道了,就差拿个大喇叭天天在院子里循环播放了。
“不行,这地儿没法待了!”他咕哝一声,一拍大腿,“今儿这班,上得忒闹心!得溜!”
说干就干!
他揣上早就准备好的手稿,整了整衣领,首奔主编陶崇文的办公室。
“笃笃笃。”
“进来!”
林知秋推门进去,陶主编正戴着老花镜看稿子呢,抬头一看是他,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哟,小林啊!稀客稀客!今天没在传达室扎根儿?”
林知秋心里翻个白眼:还不是托您手下那群大嘴巴的福?
脸上还得堆起“虚心求教”的笑容:“陶主编,跟您请示个事儿。那个…我最近吧,脑子里有点新想法,想写点东西。”
“哦?”陶主编眼睛一亮,老花镜都往下拉了拉,“好事儿啊!有想法是好事!《麦田》反响这么好,再接再厉!”
“是是是,”林知秋赶紧点头,“但是吧,这灵感它…它有点卡壳了!感觉像是被堵住了,憋得慌!我想着吧,是不是在传达室待久了,眼界窄了?得出去走走,采采风,找找感觉?”他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挤出两滴“灵感枯竭”的眼泪了。
陶崇文一听,深以为然!
搞创作嘛,闭门造车可不行!
他大手一挥,非常爽快:“采风?好主意!年轻人就该多走走看看!准了!请几天假?一天够不够?要不要多给你批几天,好好找找灵感?”
林知秋一听“多批几天”,眼睛瞬间亮了!脑子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多请一天假,就多一天工资!白拿钱不干活,美滋滋啊!
他立刻顺杆往上爬,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试探:“那…陶主编,这请假…工资…?”
陶崇文被他这财迷样儿逗乐了,笑骂道:“嘿!你小子!光想着钱!放心!正常出勤,工资照发!咱社里这点规矩还是有的!说吧,要几天?”
林知秋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得绷着:“两天…哦不,三天!三天应该够了!出去透透气,找找素材,回来肯定文思泉涌!”
他本来想狮子大开口请个五六天,但转念一想,自己这“采风”是假,拿着《人民文学》的工资,手里却揣着要投给竞争对手《燕京文艺》的稿子…这感觉,怎么有点像…吃里扒外?
虽然稿子是他自己写的,但良心上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小疙瘩。
算了算了,三天!就三天!便宜不能占太狠!
“行!三天就三天!”陶崇文很痛快地在请假条上签了字,递给他,“好好找灵感!社里等着你的新作呢!”
“哎!谢谢陶主编!保证不辜负组织期望!”
林知秋接过假条,跟捧着圣旨似的,美滋滋地溜出了主编办公室,感觉空气都清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