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人群中立刻响起议论：
"三百块？我娶媳妇才花了五十！"
"这不是搞资本主义那套吗？"
"该批斗！太腐败了！"
赵大牛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指着林小满"你"了半天，最后狠狠一跺脚："咱们走着瞧！"
赵大牛转身就走，连火把都不要了。
"村长！就这么算了？"一个壮汉不甘心地喊道。
"滚！"赵大牛一脚踹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跟着赵大牛灰溜溜地走了。
陆沉舟将一切尽收眼底，眉头微皱。他注意到林小满说话时手指一首在掐算什么，更奇怪的是，当她靠近时，他常年隐隐作痛的旧伤竟然舒缓了许多。
李主任长舒一口气，转向林小满时眼神复杂："小林同志，你得跟我们去趟公社做个笔录。"
陆沉舟突然开口："李主任，她刚被沉塘，需要先换身干衣服。"他看了眼林小满青白的脸色，"再请赤脚医生看看。"
李主任这才注意到林小满浑身发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是我考虑不周。小张，我们先回去。"
等李主任带人走远些，林小满踉跄着走向父母。疯癫的王秀兰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小满...你回来了..."
林小满心头一震，母亲浑浊的眼睛里竟有一丝清明："娘，我没事了。"
王秀兰凑到她耳边，呼出的气息带着陈年的药味："你变了...但这样好..."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林小满的手腕，"赵家...那个后娘...不止一个儿子...小心..."
话未说完，王秀兰己经松开手，拍着巴掌唱起了荒腔走板的童谣。
林小满拧眉：“不止一个儿子？这是她娘是怎么知道的？等等，我头怎么那么晕？”
远处，陆沉舟正在查看被砸坏的牛棚，他特然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林同志？林同志？”
没有听到回答，陆沉舟连忙过来查看，发现林小满己经晕倒在了地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小满身旁，把她扶了起来，她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白得吓人，湿透的衣衫早己被体温蒸得半干，此刻又沾满了泥土。
陆沉舟的手掌刚触到林小满的额头就猛地缩回——烫得吓人！他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被麻绳勒出的伤口己经红肿发炎，边缘泛着不祥的紫红色。
"李主任！"陆沉舟的声音罕见地失了沉稳，他才反应过来李主任己经走远了。陆沉舟往西周看了眼，对着在路边玩耍的孩子喊道：“牛蛋，快，去帮我把李主任叫回来。”
“好嘞！”小孩应声跑开了。
李主任很快就赶来了，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这丫头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受了惊吓..."她急忙解开林小满的衣领散热。
陆沉舟己经脱下军装外套裹住林小满，一把将人抱起。怀中的身躯轻得惊人，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眉头紧锁，抱着人往外走，可没走两步他就顿住了，他想起那些因他而死的战友，想起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眼前这个姑娘己经够可怜了，若是再因他有个三长两短......
"陆连长？"李主任疑惑地唤道。
陆沉舟回过神，看着怀中昏迷的林小满，眉头紧锁："牛棚不能住了，得先给他们找个落脚处......"
李主任看出他的顾虑，爽快地说："我家还有间柴房，收拾收拾能暂住。现在天还不冷，将就几天没问题。"
陆沉舟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那就麻烦李主任了。"
“你先带着小林同志过去，找个大夫看看，我找辆板车，带上老林同志和嫂子就过去。”
“好的。辛苦了！”
李主任点点头，没说什么。
陆沉舟抱着林小满快步向李主任家走去，他的手臂伸得长长的，刻意保持着一定距离，生怕自己的“晦气”沾染到她。却又不敢离得太远，怀中的姑娘轻得像片羽毛，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走。
在外人看来，陆沉舟想象捧着什么神圣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怕被林小满的晦气克到呢！
林小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滚烫的额头不时蹭到他的手臂，烫得他心头一颤。
"坚持住..."他低声道，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拐过村口的磨坊时，林小满突然在他怀中剧烈颤抖起来，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陆沉舟俯身去听，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字眼：
"...不要...水...姐姐..."
陆沉舟心头一震。他突然想起村里人的传言——林小满的姐姐就是淹死的。这个念头让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
"陆...连长？"林小满半睁开眼睛，视线涣散。
"我在。"陆沉舟下意识应道，随即又懊恼自己的失态。他应该保持距离的。
林小满的指尖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好像要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她的手臂便软软垂下，再次陷入昏迷。
陆沉舟心头一紧，顾不得多想，脚上的步伐更快了。
"连长！"牛蛋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李主任让我带路！"
“我知道路，你去帮我把赤脚医生叫到李主任家来。要快点！”
“好嘞！”牛胆一溜烟又跑了出去。
陆沉舟抱着林小满来到李主任家时，她的丈夫林江正在柴房门口劈柴。
“哎呦喂，这是咋的啦？”林江一扔斧头就迎了过来。
陆沉舟跟他说明了情况，林江二话不说就把柴房收拾出来，铺上了干净的稻草和被褥。
陆沉舟小心翼翼地将林小满放下，立刻退后两步。
昏迷中的林小满不安地扭动着，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魇。
"大夫马上就到。"李主任端来一盆温水，"你先帮她擦擦脸吧。"
"这..."陆沉舟僵在原地，按照纪律，他不该...
“怎么了？”李主任疑惑地问道。但在看到陆沉舟涨红的脸时，瞬间就明白了，她一拍脑袋：“哎呦，看我都急糊涂了！我来我来！陆连长你的衣服也还湿着呢，赶紧回去换一套，这有我呢！”
陆沉舟点头，转身走出了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