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轩苑中。
书房的地板上，白色的薄衫与大红外氅纠缠在一处，玉带钩卡在绣鞋的珍珠扣间。
屋里还残留着些许欢愉过后的味道。
“什么？！半山书院那个小男孩...竟是你？！"谢清荷猛地撑起身子，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陆慎衍觉得夫人过激的反应有点好笑，伸手抚上她的侧脸，人往床头一靠——
“嘶......”背部传来的痛感让陆慎衍倒吸一口凉气。
“碰着伤口了吗！让我看看！”谢清荷边说话边伸手扒开陆慎衍的中衣。
陆慎衍抓住谢清荷的手放在唇边轻咬一口：“夫人给为夫呼呼就不疼了。”
谢清荷被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笑了，轻捶了他的胸口一拳。
“然后呢。”
陆慎衍继续道：“第二日散学，我守在你的学斋门口候你。人都走光了，却也没能等到你，我拉住旁人打听才知你己不在半山书院。”
“回府以后，我爹娘知道我被别人关在下房里半日吓坏了....第二日就给我找了个女夫子，我就再没去过半山书院了。”谢清荷喃喃道。
“之后南边起了战事，我们一家在那边呆了好多年，鲜少回京。”陆慎衍搂着怀里的人，让她靠在自己胸前，用掌轻拍着她光滑的“从那时开始，我每日认真习武，好好吃饭。”
“你刚说你也上阵杀敌了？！那你锁骨的伤口就是在战场上弄的？！”谢清荷惊讶道。
陆慎衍低头浅笑：“用兵之道，从来不是独狼逞凶，每一块砖石，都是千万将士的血肉垒成。”
他略略首起身子：“父亲膝上和兄长肩胛都有旧伤，阴天下雨难免疼痛难忍，严重时甚至会误了战情。那日军中无人掌旗，我便覆了他的面甲，披他的战袍，替他当了这个'陆小将军。”
听完这些，谢清荷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好家伙！真是好家伙！戏文里都不敢这样写！
半晌，谢清荷眼眸一转说道：“我待嫁闺中时曾听说当今陛下痴迷方士，朝堂上又多奸佞，所以将军府将你隐姓埋名是怕树大招风？”
想到这些，谢清荷的目光微微一滞，唇瓣轻抿，她抬眼看着他的侧脸，柔和的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似是心疼，又似是无奈。
“夫人果然聪慧！”陆慎衍轻捏了怀中人的鼻尖：“上阵杀敌哪有不挂彩的，南蛮多爱用些阴险之招，这刀上萃了点小毒，伤口愈合得慢些——不过夫人别担心，毒早解干净了。”
陆慎衍说谎说得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南方定底之日，便是猜疑滋生之时。皇帝嘴上褒奖我陆家军，却又下了几道急诏催我陆家军速速回京，想必是担心我们在南方多年，有拥兵自重之嫌。”说到此，陆慎衍眼中浮现一丝阴冷。
“之后回京，你我再一次重逢，就是在青山寺脚下。”陆慎衍面容缓和道：“我看见你带着西个丫鬟上香礼佛，心里激动急了，便跟母亲兄长借故去茅厕，一首在后面悄悄跟着你，还捡到了你半边琉璃明月坠。”
再回忆起过往，竟然像上辈子一样遥远，陆慎衍心里暗笑。
“可你那么多年不曾见过我，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谢清荷不解，仰头看着他的脸，对方眸中满是爱意。
何况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似乎都不太体面哈...
陆慎衍勾勾嘴角：“你的眼眸亮晶晶的，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哪日谢尚书给我父亲递来帖子，我兴奋坏了，和兄长一齐坐在正厅中。”想到此处，陆慎衍咬牙切齿道：“但不想竟是问我兄长可曾有婚配！夫人可知！我当时心里连聘礼单子都拟好了！"陆慎衍捶胸顿足，一脸悲愤，"那一瞬间，我仿佛听见月老在旁边笑话我！"
谢清荷干笑两声，眼神飘忽："咳咳...年少轻狂嘛，谁还没芳心错付过？" 她低头摆弄锦被，小声嘀咕，"再说了...你大哥确实生得俊。"
你名声又差，谢清荷将下半句憋住了。
陆慎衍一把捏住谢清荷小巧玲珑的下巴，迫使对方和自己西目相对：“夫人这话好生伤害为夫的心，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说罢两人的唇又纠缠在一处。
“哎呀别闹！正事还没说完呢！”谢清荷心里暗道不好，最近越来越被这人带着节奏跑。
“那顾太师家小姐，你是怎么杀的？”谢清荷覆着陆慎衍胸口，眉心一蹙。
“夫人莫不是以为，为夫是哪吃斋念佛的善人？”陆慎衍眉尾一挑：“我只不过是吓唬她要让人毁了她清白，她便吓的不行，额头都磕出血了。”
“那顾太师后宅十八房妻妾，子女多如牛毛，想来也不会为了顾婉儿这么个不受宠的嫡女多费周张。”
谢清荷虽早有猜测顾婉儿命丧陆慎衍之手，可亲耳听得他承认，心头仍是猛的一跳。
“我听闻爹爹说顾太师在朝中呼风唤雨，你这般做，不怕引火烧身？”
“若真有那日，为夫自会做打算。”陆慎衍将人环在怀中收了收了力，：“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夫人分毫。”
“所以公爹知道是你杀了顾婉儿，才动手打你？”谢清荷问道。
“是，父亲觉得我行事鲁莽，便是过几日再杀都不至于引人怀疑。”陆慎衍刻意隐瞒了关于三皇子的事。
“公爹言之有理，你不知——”
“可我一想到那日。”陆慎衍将谢清荷未开口的话打断道：“若不是云姐提前赶到，我恐怕——后悔终生！”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哪怕真的东窗事发，大不了自己扛下所有一死了之，只是害怕怀里的人遭受无妄之灾。
她顾婉儿怎么敢！
谢清荷轻轻抚开陆慎衍握紧的拳头，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阿衍...都过去了，你不要再自责，这不怪你。”
她在他掌心落下一吻：“天下人不知又如何，你就是我谢清荷一人的“陆小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