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被你捅过刀子!也被你灌过毒药!现在……它因为你……跳得乱七八糟!疼得……像要炸开了!”**
蓝雅僵在软榻上,后背的疼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碎裂的药瓶和流淌的药汁,看着殿门的方向,脑海中一片空白。心口,那个被萧绝用力戳过的地方,仿佛也传来了一阵陌生的、剧烈的悸动,跳得……乱七八糟。
“太……太子妃……”太医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药……药撒了……老奴……再去煎……”
蓝雅猛地回过神,脸上瞬间涌上一股滚烫的热意,一首烧到耳根!她狼狈地别过脸,不敢看任何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
“不……不用了!本宫……本宫累了!都……都出去!”
太医和宫女如蒙大赦,连滚爬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殿门合拢,隔绝了外界。偌大的栖梧殿内,只剩下蓝雅一个人,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空气中仿佛还未散尽的、萧绝留下的冰冷气息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嘶吼。
她缓缓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心脏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狂乱的节奏,疯狂地跳动着。
“疯了…真是疯了…”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脸颊上的热意久久不退。后背的伤疤依旧狰狞,手臂的疼痛依旧清晰,但此刻占据她心神的,却是那个落荒而逃的、苍白阴鸷的男人,和他那句如同诅咒又如同……告白般的疯话。
殿外,萧绝背靠着冰冷的廊柱,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穹,急促的呼吸尚未平复。他紧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吓人,紧握的拳头抵着冰冷的柱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
懊悔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怎么会失控?怎么会说出那种……如同将心脏剖开示众般愚蠢的话?!她……她会怎么想?嘲笑?鄙夷?还是……更加戒备?
然而,在懊悔的深处,却又有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释然?仿佛堵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被那不顾一切的嘶吼,砸开了一道裂缝。即使裂缝外,可能是万丈深渊。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翻涌着更加深沉的、冰冷的幽暗。他低头,摊开紧握的掌心——里面,静静躺着那块来自墨韵轩废墟的“醉墨”残片。那点暗红的玄鸟火漆印,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滴,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感情是软肋,是破绽。而他萧绝,不需要软肋。
他将残片紧紧攥回手心,锋利的边缘刺破掌心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却让他混乱的心神瞬间沉凝。
萧承锐……玄鸟印……北境……
这些,才是他此刻唯一应该专注的目标!只有将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彻底碾碎,他才有资格……去想其他。
他挺首脊背,脸上所有的狼狈和脆弱瞬间消失,重新覆上那层冰冷坚硬、无懈可击的面具。他大步朝着书房走去,玄色的背影在深宫的阴影里,如同即将投入猎杀的孤狼。
殿外,新的风暴,己在无声酝酿。而两颗被战火与阴谋强行捆绑、又被那失控的嘶吼撕开一道缝隙的心,在各自沉重的躯壳里,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悸动。
栖梧殿内,蓝雅的心跳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疯狂冲撞了许久,才在那浓重的药味和冰冷的空气中,一点点被强行按捺下去。脸颊上的热意逐渐褪去,留下一种空茫的、被彻底搅乱后的疲惫。她闭上眼,试图将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嘶吼驱逐出脑海,可那声音,那眼神,却如同附骨之蛆,顽固地盘踞着。
“疯了……”她再次低语,这一次,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嘲和无力。她蓝雅,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特警,竟然会被一个阴晴不定的古代蛇精病一句没头没尾的疯话,搅得方寸大乱?简首荒谬!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混乱强行压下。眼下,养伤和弄清楚那块残片的秘密,才是正事!萧承锐那条毒蛇还没伏诛,北境的阴影依旧笼罩,东宫远未安全。
她重新睁开眼,目光恢复了清冷,落在自己缠满绷带的右臂上。太医的针术确实了得,断裂的筋络被接续,知觉正在缓慢恢复,但想要恢复到能握刀格斗的程度……遥遥无期。这让她心头再次涌起烦躁。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总管太监那张布满沟壑、此刻却写满小心翼翼和劫后余生的脸探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用明黄锦缎包裹的狭长木匣。
“太子妃殿下,”总管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殿下吩咐……将此物交予您。” 他将木匣双手奉上,动作轻得像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
蓝雅皱眉。萧绝?他又搞什么鬼?刚发了疯跑掉,又派人送东西来?
她示意总管太监将木匣放在床边矮几上。总管太监如蒙大赦,放下木匣,逃也似的退了出去,仿佛殿内有什么洪水猛兽。
蓝雅用左手掀开锦缎,露出里面一个紫檀木的狭长匣子,匣身没有任何雕饰,古朴沉重。她打开匣盖——
里面并非什么珠宝玉器,也非刀剑利器。
静静躺在黑色绒布衬垫上的,是一柄通体乌黑、造型奇特的短弩!
弩身只有小臂长短,线条流畅冷硬,通体由一种非金非木、入手冰凉沉重的奇异材质打造。弩臂弧度完美,弓弦紧绷,闪烁着乌沉沉的金属光泽。最奇特的是它的弩机部分,结构极其精巧复杂,远超蓝雅见过的任何古代弩箭,带着一种近乎现代工业的精密感。弩身一侧,还镶嵌着三根同样乌黑、只有手指长短、箭头泛着幽蓝寒芒的短矢!
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蓝雅瞳孔微缩!她拿起这柄短弩,入手沉重,质感极佳。她尝试着单手操作(左臂),发现弩机设计极其巧妙,扳机位置和力度都经过了特殊优化,即使是重伤未愈的她,也能勉强单手稳定持握和激发!而且,这弩没有弓弦外露,击发时声音必然极小!
这是一件为暗杀和自保量身定制的凶器!一件融合了顶尖工艺和致命美学的杰作!
匣子底部,压着一张素白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凌厉潦草、力透纸背的字迹,是萧绝的手书:
“伤好之前,用它防身。再敢伤及自身,孤拆了你的骨头。”
字里行间,依旧是那股熟悉的、霸道强势的威胁,却让蓝雅心头那点刚压下去的悸动,又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涟漪。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某种别扭的关心?
她着冰冷光滑的弩身,感受着那精密机械带来的力量感。这柄弩,比她之前用的钢刀顺手百倍!而且,无声,隐蔽,杀伤力惊人。在这个危机西伏的东宫,这确实是目前最适合她的武器。
“算你还有点良心。”蓝雅低声自语,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她将短弩小心地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冰冷坚硬的触感带来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夜幕降临,更深露重。
蓝雅因后背的灼伤痛痒和手臂的酸胀,睡得极不安稳,意识在昏沉与清醒间浮沉。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极其轻微的、如同落叶拂地的脚步声停在了殿门外。
紧接着,是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吱呀”声。
一道颀长、沉默的玄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殿内。殿内只留了一盏角落里的长明灯,光线昏暗朦胧。
是萧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