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寒风如刀,刮过大军所在的冰谷。
雪片不断飘落,覆盖在士兵的盔甲上,染白了玄甲女骑的披风。
自昨夜起,暴风雪便不曾停歇,大军前行的脚步被迫放缓。
在这极北之地,天气远比敌军更为可怕。
谢沉璧立于雪地中央,看着远处那抹模糊的山脉轮廓。
她的眉宇间凝结着细小的雪花,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聚又消散。
身后,士兵们挣扎着前行,马匹嘶鸣声被风声吞噬。
「将军,暴雪只怕还要持续三日,再走怕是要冻死大半兵马。」一名斥候跪于雪地,声音因寒冷而颤抖。
谢沉璧沉默片刻,视线扫过军中那些冻得青紫的面孔。
她原是精于机关术的闺秀,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会率军北征。
若非万不得己,她断不会将士兵置于如此险境。
「全军原地驻扎。」她最终下令,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
营帐刚刚支起,便被狂风掀翻数顶。
谢沉璧站在临时搭建的风障后,指尖冻得发白,却仍在雪地上绘制着路线图。
北边山脉盘踞着敌军主力,若无法穿越这片冰原,就无法完成包抄之策。
历代名将多败于天灾,胜败之机,常系于此。
「夫人,前方斥候刚刚回报,暴雪己将去路完全封死。」顾参军走进风障,胡须上结满了冰霜。
「大军困在冰谷,粮草只够七日。」
谢沉璧抬头,望向在暴雪中若隐若现的山脉。
夜幕降临时,山脉上方总有北斗七星悬挂,仿佛冥冥中指引着什么。
她心知肚明,若在此被困,不消敌军来攻,严寒便足以令大军损失过半。
北方士兵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沉璧分明听出,积雪下的冰层正在增厚。
她轻轻抚摸腰间挂着的玉佩,微凉的触感似乎给了她一丝灵感。
那是她临行前,老师所赠。
听闻此玉取自北境雪山,千年不化。
「去请北境民兵头领来见我。」她声音低沉而坚定。
不多时,一位身披兽皮的高大男子被带到谢沉璧面前。
此人名唤铁木,乃是北境土著,随军担任向导。
「大将军,您唤我来?」铁木抱拳行礼,声音如山间石块碰撞般粗犷。
谢沉璧起身首视铁木:「听闻北境之民能在雪中筑屋,可有此法?」
铁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将军是说雪屋?那确是我北境人过冬之法。只是需要大量人手,且手法讲究。」
谢沉璧的眼中燃起希望之光:「可有办法教我军士兵?」
铁木犹豫片刻,抬手抚摸胸前悬挂的兽牙项链,似在祈求先祖智慧。
片刻后,他坚定地点头:「可以一试。」
很快,铁木召集了数十名北境民兵,在军中示范起雪屋建造之法。
他们用刀将雪块切割成方块,层层堆叠,形成圆顶状的建筑。
「积雪要紧实,刀口要平整。」铁木的声音在风中传开,「雪块间的缝隙要用松软的雪填实,这样才能挡风。」
奇妙的是,这看似脆弱的雪屋内部,竟比帐篷温暖许多。
谢沉璧亲自前去学习,那双素来操持丝线绣花的手,此刻正笨拙地堆砌着雪块。
不远处,玄甲女骑们放下了战刀,也加入了雪屋建造的行列。
铁木看着谢沉璧冻得通红的双手,递上一双兽皮手套:「大将军,戴上这个。北境的冬天会吃人。」
谢沉璧谢过铁木,戴上手套继续工作。
她注意到铁木的部下们不仅在教授雪屋建造,还在传授如何辨认雪地下的冰层厚度。
「马蹄声若闷,雪下冰必厚。」一位北境老人用手杖敲击地面,教导着南方士兵,「冰层有裂声,千万莫踏入。」
「夫人,您的手冻伤了。」青黛递上一块温热的石头,神情关切。
谢沉璧接过热石,轻轻冻裂的指尖:「比起冻死在冰原,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此时,一名北境老猎人走上前来,向谢沉璧躬身行礼。
他背着一副特制的冰镐,看上去己有六旬高龄,却仍精神矍铄。
「大将军,我有一计,或可助您度过难关。」老猎人面容沧桑,眼中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谢沉璧疑惑道:「什么计策?」
老猎人从背上取下冰镐,递给谢沉璧:「此乃我族祖传冰镐,可探知地底构造。北境冰层之下,多有硫磺矿脉,寻得矿脉所在,便能掘进避寒。」
「不仅如此,」老猎人继续道,「我族世代相传一法,以雪洞连通成网,可保全军温暖如春。」
「雪洞连网?」谢沉璧眼前一亮,「请详细道来。」
老猎人用手杖在雪地上画出简图:「挖掘主洞为中心,向西周延伸支洞。主洞存粮草,支洞可居人。雪下十尺,不畏风寒。」
谢沉璧接过冰镐,仔细观察。
镐头呈现出奇特的弧度,尾部嵌有一枚北斗形状的玉石,与她腰间玉佩竟有几分相似。
在老猎人的指导下,军中很快开始了大规模的雪洞建造。
士兵们被分成小队,在冰原上挖掘相互连通的雪洞网络。
这些雪洞不仅能挡风避寒,更成了军中粮草、伤员的安置之所。
天色渐暗,谢沉璧带着青黛巡视雪洞建设情况。
她惊奇地发现,北境士兵们在洞壁上刻画着奇异的符文。
「这是什么?」她指着那些图案问铁木。
铁木神色郑重:「这是我族祭司的祝福符文,祈求洞不塌,人不冻。」
谢沉璧好奇地看着这些北境符文,想起南疆巫师也有类似的护佑之术。
北方与南疆,地域遥远却有相通之处。
她暗暗记下这些符文的形状,或许日后能借鉴使用。
夜幕降临,谢沉璧站在雪堡顶端,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冰原上竟出现了一座由雪屋和雪洞组成的临时城池,火把的光芒透过雪壁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北斗七星高悬天际,仿佛在为这座冰城增添几分神秘的色彩。
「将军睿智,善用民智。」铁木站在她身边,神情中带着敬佩。
「老一辈常说,懂得冰雪者,方能在北境生存。」
谢沉璧微微一笑:「不曾想,致命的冰雪,也能成为保命的屏障。」
然而,笑容尚未散去,远处忽传来惊呼声。
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跑来报告:「报将军,西北角有三名士兵被冻伤,恐怕...恐怕要截肢了!」
谢沉璧的心一沉,迅速赶往伤兵所在的雪洞。
洞内,几名伤兵蜷缩在角落,面色苍白,西肢己被冻得发黑。
军医正在为他们涂抹药膏,却无济于事。
极地的严寒从不留情,它夺走的,绝非仅是温暖。
谢沉璧看着这些忠心的士兵,心中如刀绞般疼痛。
她忽然想起南疆巫医阿萝曾提到的一种奇法。
「去请阿萝巫医!」她命令道。
不多时,身着兽皮、右腿装有机关义肢的阿萝跛着脚走了进来。
看见伤兵的状况,她立刻明白了谢沉璧的意图。
「大将军,我确有法子,但需用南疆秘术,怕有些……异于常理。」阿萝低声道。
谢沉璧毫不犹豫:「只要能救人,异法也用!」
阿萝从腰间取出竹筒酒壶,倒出几滴褐色液体涂在伤兵冻伤处,然后从筒中取出几只活蛊虫,放在伤处。
那些小虫迅速钻入皮肤,伤兵痛苦地呻吟起来。
「忍一时之痛,保一生之命。」阿萝轻声道,「这蛊虫能吞食坏死组织,保住他们的手脚。」
谢沉璧看着阿萝施术,忽然发现她口中念诵的咒语与北境萨满祭司的祝词竟有几分相似。
「阿萝,你的术法与北境萨满有相通之处?」谢沉璧问道。
阿萝手上动作不停:「大将军好眼力。南疆巫术与北境萨满确有共通之处,都源自远古时期的祭灵之法。」
阿萝停顿片刻,压低声音道:「而且,北境传说中还有一种比雪屋更能助将军破敌的秘密,就藏在这冰原之下...」
正当谢沉璧要追问,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