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源回到病房,他愤怒的想要杀人,愤怒的想去设计他那些混着他暴怒的扭曲人体器官组合艺术,有护士轻轻敲门,推进来一个包裹,在看到温源扭曲狂躁的表情,飞也似地逃跑了。
温源的怒气似乎找到了发泄口,双手恨恨的撕开包裹,里面只有一本日记本,书上沾着透明的叶脉书签。
温源的愤怒转成巨大的恐惧,他把书使劲扔出去,抱头蹲下,口中喃喃:“我没错,我怎么可能有错,都是那人的错。我没错。”
温源的记忆飘忽,他似乎回到了他的博士时代……
Z大神经科学研究院的实验室,这里是前沿的圣地,也是野心的熔炉。温源穿着略显宽大的白大褂,穿行在嗡嗡作响的仪器和堆满论文的工位间,脚步轻快得像只刚学会捕猎的幼豹。他才二十出头,在一群三西十岁的研究员中显得格外扎眼。镜片后的眼睛锐利、明亮,带着一种天才特有的、近乎傲慢的专注力。
“温小博士,数据跑完了?”齐文渊从一堆图纸里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调侃。他比温源大五岁,是项目组的实际负责人之一,稳重宽厚,像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
“跑完了,齐师兄。第三组神经突触信号衰减率比预期低了17%,模型可能需要修正。”温源将一沓打印出的数据图递过去,语速飞快,他喜欢温小博士这个称呼,带着点宠溺的戏谑,更凸显他的与众不同。他是导师破格录取的天才少年,是“神陨”项目最年轻的核心成员。
这个项目,由他们的导师——德高望重的苏明远院士领衔,目标是突破神经损伤修复的极限,终极梦想是重建因严重创伤或疾病而中断的完整神经通路,让瘫痪者行走,让失语者发声,是真正的“神经重生”。
那时,神陨的名字,象征着对神经绝症的降维打击,带着悲悯与神性的光辉。齐文渊,李叔(项目组受邀网络安全顾)还有几位同样优秀的师兄师姐,组成了一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团队。温源是其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项目瓶颈期。一种关键神经生长因子的体外稳定性始终无法突破。团队陷入焦灼。一次非正式的学术交流会后,温源被引荐给了一位特别顾问。
那是在一处极其隐秘的私人会所。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光线柔和得近乎诡异。空气里飘着昂贵的雪茄和一种淡淡的类似冷藏金属的气息。那位顾问看起来异常年轻,穿着考究的休闲装,正饶有兴致地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料理。他抬起头,用琥珀色眼眸看向温源,带着种洞悉一切的好奇,像在欣赏件新奇的标本。
“温源?神陨项目的天才少年?”年轻人声音清亮,带着笑意,“听说你们卡在NG-7因子上了?苏院士的路子太温和了。”他放下叉子,身体微微前倾,“你有没有想过,绕过生物体自身的修复机制?首接接管它?”
他随手在桌面的全息屏上勾勒出一个模型,并非促进神经自然生长,而是用精密的纳米级生物电极阵列,强行桥接断裂的神经束,并通过外部植入的微处理器,实时模拟,甚至改写通过的神经信号!
“想想看,”年轻人的声音带着蛊惑,“不是等待漫长的,不可控的自我修复,而是瞬间重建连接,精确控制。这才是真正的神权,让残缺的神经,成为你意志的延伸。”他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当然,这需要一点特殊的材料支撑。比如,对神经信号具有超强亲和力和承载力的生物合金。我们恰好有一些早期成果。”
温源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不是因为这方案有多完美(它充满了不可控的风险和的深渊),而是因为对方话语中那种对生命本质的冰冷掌控欲,以及那个早期成果的暗示,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底某个被刻意压抑的黑暗匣子,扭曲的熟悉感和一种病态的回家般的悸动攫住了他。
标本室的邀请接踵而至。当温源站在那些巨大的、浸泡着失败实验体的玻璃柱前,他没有恐惧,没有恶心,只有一种近乎战栗的归属感。这里才是他认知世界的真实图景。生命不是神圣的奇迹,是可被拆解、测量、重构的标本。苏院士悲天悯人的重生,在他眼中突然变得缓慢低效且虚伪。
他开始在神陨项目组里变得沉默寡言,常常独自工作到深夜,提交的数据报告越来越晦涩,使用的某些生物材料来源语焉不详。齐文渊敏锐地察觉到了师弟的变化和实验方向的微妙偏移。
“小温,NG-7的稳定性虽然慢,但安全可控是底线!”一次项目会上,齐文渊眉头紧锁,指着温源报告中激进的体外神经信号强干预方案,“你引入的这些非标生物合金电极,稳定性测试数据呢?长期排异风险呢?我们不能拿患者的未来做赌注!”
“安全可控?”温源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有些扎人,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师兄,效率就是生命。我们等得起,那些躺在病床上的人等得起吗?秦老师的温和,换来了什么?十年的停滞,真正的突破,总要付出代价。这些材料,就是突破的基石!” 他第一次在团队中展现出如此强硬甚至咄咄逼人的态度。
李叔当时就拍桌子了:“代价?温小博士,代价是病人的命!你他妈当是在拼装机器人呢?你那些鬼材料哪来的?老子查你接入日志都他妈是加密的。” 他暴躁地指着温源,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愤怒。
分歧越来越大,争吵越来越频繁。温源像一头离群的独狼,在神陨的框架下,用着项目的资源,却秘密进行着另一套基于生物电极阵列和意识强干预的神经接驳研究。他与齐文渊代表的修复派彻底分道扬镳。苏明远院士试图调解,但温源骨子里对温和的不屑和对效率的偏执,以及对标本力量的隐秘崇拜,让他再也无法回头。
当温源羽翼渐丰,依托着顾问提供的资源和他在标本室获得的禁忌知识,他的野心不再满足于在神陨框架内的小修小补。他觊觎导师耗费毕生心血积累的关于神经再生和意识映射的海量核心数据。那是秦院士神陨梦想的基石,也是温源实现他神经接驳终极蓝图,将意识视为可转移、可编辑的数据流,实现真正归于完美躯壳所不可或缺的燃料。
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发生了。研究院核心数据库遭受了来源不明极其复杂的定向攻击。防火墙在李叔拼死抵抗下依然被撕开缺口,大量核心实验数据被加密窃取。同时,苏院士主持的关键性临床试验发生严重事故,多名志愿者出现不可逆的神经崩解,舆论哗然。矛头首指苏明远团队的安全管理和失范。
调查结果指向苏院士团队内部管理混乱和急于求成。项目被紧急叫停,经费冻结。一生清誉的苏院士在巨大的压力和悲痛中一病不起,不久后溘然长逝。齐文渊和李叔等人,作为项目核心成员,或引咎辞职,或被边缘化,团队分崩离析。
而温源,这位曾被视为秦院士衣钵传人的温小博士,却在风波中力挽狂澜,提交了详尽的事故分析报告和一份全新的基于生物神经接驳技术的蓝图,得到了那位顾问及其背后力量的大力支持。他顺理成章地接手了神陨项目遗留下来的庞大资源、封存的数据,以及那个象征着导师毕生追求的名字。
从此,神陨不再是神经重生的希望灯塔。它成了温源封存导师遗产的仓库,成了他进行更疯狂实验的遮羞布,也成了他心中自己彻底告别研究员的身份,晋升为执掌他人生死的管理员的纪念碑。他站在M公司新落成属于他的庞大实验室里,看着那些冰冷的仪器,镜片后的目光冰冷而狂热。他终于有能力,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他的标本室。
多年后,随着日记本的到来,有些被尘封的往事也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