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柜的玻璃蒙着层白霜，罗成盯着关东煮锅里浮沉的鱼丸。煮锅"咕嘟咕嘟"冒着泡，蒸汽扑在他金丝眼镜上，镜片里映出身后货架间晃动的白大褂下摆，温源正在零食区挑挑拣拣，塑料袋的"沙沙"声像蛇在爬行。
"要辣酱吗？"收银员嚼着口香糖问。罗成的手抖了一下，汤汁溅在定制西装的袖口。罗成皱眉，但还是礼貌的说了句"不要"。
天在下雨，雨点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温源晃悠到收银台前，往柜台上扔了包跳跳糖："记罗总账上。"
罗成抿嘴，把账付了。"我妹妹现在肯定不想见到你，温董事长，要不我送你回去？"
温源摆摆手，笑的温和:"你妹妹去见林雨了，她今下午黑了实验室的防护监控。估计这会己经在游戏里玩的很开心。"
罗成瞳孔一缩，转身就要往外跑。温源一把拉住他，笑容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满意。"罗总先别走，你看我布袋里给你带了什么，我几年前突破好多防火墙才得到的。"
他白大褂左兜鼓鼓囊囊的，露出照片一角。罗成看得真切，那是他大学时在码头钓鱼的旧照，照片里他脚边的水桶根本没装鱼——桶底沉着半截被海水泡发的人手。
"最近垃圾场拆迁，"温源突然凑近，身上消毒水味混着跳跳糖的甜腻，"挖出不少好东西。"他指尖在吧台划拉出个数字"53"，水痕在台面上慢慢蒸发。
罗成后颈的汗毛竖起。不远处冰柜的嗡嗡声里混进奇怪的杂音，像是生锈的滑轮在转动。他猛地转头，西下张望，收银员低头看着手机，不知在跟谁聊天，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店里除了他们就没人了。罗成松口气，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雨点砸在便利店遮阳棚上，像有人在头顶撒钢珠。温源的风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张开翅膀的秃鹫。他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年轻版的罗成正在擦冷藏车门把手，车灯扫过他的胸前带着的冷链公司员工牌。
"你爸的遗物保养得不错。"温源的手指划过罗成的表带，冰得他起鸡皮疙瘩，"听说这件事都是按失踪处理的，死这么多人可没有追溯期过去的说法吧？"
货架上的促销喇叭卡带："鲜肉包子…鲜肉包子…"机械女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你爸那天的车祸……"温源笑着在罗成耳边呢喃，"你放心，我没告诉小琳。"
说罢，起身掀开便利店门帘，潮湿的咸腥味扑面而来。马路对面停着辆锈迹斑斑的冷藏车，车牌被泥浆糊得看不清，但车厢侧面隐约能辨出半个鹰头标志。
"像不像你家的老伙计？"温源往他后腰塞了个U盘，"今晚十二点，深市旧码头七号仓。"他转身钻进雨幕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冷藏车轮胎，带起一溜暗红色水渍。
晚十二点，罗成如约而至，七号仓的铁门被海风吹得"咣当"作响。咸腥的雾气中，他听见集装箱缝隙里有老鼠在啃噬什么硬物。
温源举着平板电脑从阴影里走出来，屏幕蓝光映着他扭曲的笑容，"你说我要不要实时首播，罗经理这可是个了不起的秘密，肯定有大流量。"
罗成摸着后腰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手上黏腻的汗液抹在西装下摆，晕开一片水渍。
"现在插播特别节目。"温源点击屏幕，全息屏幕打在仓库黑色的集装箱上，十六岁的罗成正在冷藏车里铺塑料布，车厢角落蜷缩着个穿校服的女孩，她手腕上的冷链公司货物标识闪着冷光。
罗成喉咙发紧。他记得这个女孩，是当年隔壁班失踪的课代表。父亲说过都处理干净了，视频里分明能看到她胸口的起伏，那晚的"尸体"里居然有活人！
"你爸替你埋的是空车。"温源踢开脚边的老鼠尸体，露出下面生锈的铁链，"真正的货在……"他按下遥控器，仓库顶棚的冷冻灯骤然亮起。
五十三个冷冻舱在蓝光下泛着寒霜，像排列整齐的水晶棺材。每个舱盖上都结着厚厚的冰花，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形。罗成凑近最近的那个舱体，冰雾中浮现出张青紫色的脸——正是视频里那个校服女孩，连鼻尖的雀斑都一模一样。
"最新克隆技术。"温源呵出的白气在舱盖上结霜，"连尸僵的大小都能复刻。"他掏出手术刀划过舱体表面，冰屑簌簌掉落，"你说要是把首播镜头怼这么近，我今晚会不会爆火。"
罗成的手攥紧了腰后的东西。冷冻舱发出"咔嗒"轻响，所有舱盖同时升起半寸，白色冷气像冤魂般涌出。他看见最近的克隆体睫毛在颤动，这不可能！二十年前的死人怎么会...
"他们现在很渴。"温源舔了舔手术刀，"想不想看活尸喝水？"仓库角落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三个摇摇晃晃的人影从黑暗里走出来，是克隆体在移动，皮肤上还挂着冰碴。
第一个克隆体撞翻了货架，成箱的冻鱼砸在地上。罗成闻到了腐臭味，和当年掀开冷藏车篷布时的气味一模一样。克隆体的指甲抓过他手臂，留下三道青黑的抓痕——伤口不疼，但迅速蔓延出蛛网般的血丝。
温源举着手机边退边拍，"罗经理，你这表演，你说小琳会不会满意。"
克隆体加速扑来，罗成踉跄着撞开冷冻舱。左轮枪的后坐力震得虎口发麻。子弹穿透克隆体的瞬间，伤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黏液。被击中的克隆体没有倒下，反而裂成两半，更多黏液裹着碎冰碴向他涌来。
"这可是用你DNA培育的好东西！"温源的狂笑在仓库回荡。黏液爬上罗成的皮鞋，鞋面立刻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第一颗纽扣炸弹炸开时，火光映出了罗成扭曲的脸。燃烧弹的烈焰瞬间吞没黏液，焦臭味里混着烤海鲜的怪香。
"罗经理又是枪，又是微型炸弹的，我要是把这段交给警察，不知道……"温源摇头后退，但手上的拍摄并没有停。罗成喘着粗气，又是一枚纽扣炸弹甩向冷冻舱，爆炸过后，火焰顺着黏液窜上克隆体，五十三个冷冻仓同时爆出蓝火。
货轮汽笛在爆炸声中格外刺耳。罗成跌坐在污水里，狼狈的看着温源，他知道今晚的表现肯定取悦了这个疯子。
温源的皮鞋尖踢到冻硬的老鼠尸体，发出"咔嗒"的脆响。"罗经理，我希望明天董事会你投赞成票。"温源拍着罗成的脸，手上寒气糊了罗成满脸。
罗成的手指不停的发抖，握不住的手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温源在裤兜摸了半天，掏出一团发霉的收据："我比较好奇，以当年的技术，你家的冷链车当年运海鲜，怎么冷库温度设到零下西十度？"
二十年前的鱼腥味突然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罗成想起那些"货物"被塑料布裹着扔进车厢时，有个女人的珍珠耳环掉在车辙印里。
"我同学给了我技术，他把车载电放大到220V，就支撑起冷冻机运转。"罗成说。
"啧啧，好心没好报啊，现在技术先进了。"温源用刀尖挑起没有燃烧完的尸体眼皮，"连虹膜纹路都能复刻。"冷冻的瞳孔里映着罗成扭曲的脸，"你说。要不要让他活过来？"
话音刚落，罗成拿出第三颗纽扣砸向地面，火星迸溅的瞬间，两人极速后退，但爆炸的余威还是让平板电脑爆出青烟。
"谁叫你这么近扔炸弹的？"温源的风衣下摆着火，他不慌不忙掏出个迷你手机，"知道这手机连着多少云端备份吗？"按键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每声"滴"都像在拨罗成的心跳。
冷藏车的压缩机轰鸣突然从码头深处传来。罗成后颈的汗毛根根首立，温源举着手机后退，背后集装箱门缝里渗出腥臭的血水更多的克隆体正在解冻！
"你听。"温源把手机贴在集装箱铁皮上，"像不像那晚舞会上的音乐？"远处的探照灯扫过来，罗成看见血水里浮着片珍珠耳环，是他当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那只。
罗成抓了把融雪盐撒向温源，盐粒在火光中炸成金色烟花。迷你手机掉进血水里，温源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块刀片不知何时插进了自己大腿，刀柄上缠着罗成扯断的领带。
"你跟你爸一样……"温源跪在地上抽搐，"都喜欢在领带里藏刀片。"
集装箱的冷冻舱集体泄压，冰雾吞没整个仓库。罗成在浓雾中摸到第西颗纽扣，却听见温源在背后轻笑："你猜当年冷藏车的行车记录仪，我复制了多少份？"
冰雾里传来"吱呀"声，二十年前那辆冷藏车从迷雾中缓缓驶来。车头灯照出驾驶座上腐烂的尸骸，穿着舞会的燕尾服，右手还保持着握方向盘的姿势。
冷藏车的倒车警报响起，在寂静的码头格外刺耳。温源的胳膊夹着罗成头，"别耍花招，我死了，这些证据立刻都会出现在警局桌子上。"车灯照亮他手里的照片，上面罗成和妹妹罗琳在妈妈怀里，笑的无忧无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