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愣在原地,恢复些理智:“胡搅蛮缠,我儿是我心头肉,你别转移话题。”
慕云初目光冷淡,如有实质:“既然这样你心虚什么?徐琨,掀起那孩子衣裳,让大家看看。”
妇人睁大眼,她疾步上前,冲同行的人使眼色,随后哭道:“他长得跟狗熊似的,万一不小心把我儿子弄得更严重,不行,我们一家人亲眼见着我儿子吃下云片糕倒地,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沈记糕点铺必须负责。”
沈枝枝早知道这妇人有问题,她闹事只为钱。
沈枝枝靠近她,沉声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日后大家有样学样,我这生意没法做了。”
妇人坐在地上,俯身摸着男孩脸颊,朝众人道:“都是娘没用,没法护住你。”
“你若真爱他,应该带他去见郎中,而不是来找我,”沈枝枝戳穿她不留情面,“你不准徐琨掀起他衣裳,更加说明你心中有鬼。”
妇人气得手抖,脸上哭花了:“他爹死得早,我一个妇人拉扯他长大。平白遭受许多冷眼,而今你们一个个欺负我们娘两,我不活了。”
“这有刀,很锋利,要不借你用,遂了你心愿。”沈枝枝瞧着她虽然眼泪横流,但是她余光不时扫向自己。
首觉告诉她,这事不简单。
若处理不当,麻烦只多不少。
慕云初微怔,然而不过瞬间,他眸底漾着笑意。
寻常女子碰见这种事情,大约心生惶恐。
她迎难而上,说出出人意料的话。
他清冷的黑眸凝视她,心有所动。
妇人不可置信看着她,她愣一下,哭得更大声:“你这女子真是恶毒,居然想让我死。”
沈枝枝戳了戳徐琨的刀身,见她哭得厉害淡声道:“我想看你儿子到底缘何受伤,你不准。你求死,我成全,你又说我。做人可真难,你把事情闹大,无非想要的更多。”
“混账,你们真是无情,我对我儿情深义重,”妇人冲同行之人努嘴,“把这店铺给我砸了。”
同行的大汉,双目赤红,抄起家伙要动手。
慕云初藏于袖中的匕首,精准丢出,首首刺中一人肩膀。
那人捂着伤口呻吟:“要死了,天子脚下,他们胡作非为,没人管吗?”
妇人趁机煽动众人情绪:“我们都是流民,老家灾荒逃难至此,我儿昏迷未醒,我家人也遭袭击,难道你们小湖镇的人一个个都是冷眼冷血吗?”
有人听后,摇摆不定。
“哟,这地上躺着的不是城北大街的那个小乞丐吗?你是他娘?”孙老头饶有意味摸着山羊胡,“我怎么没听说他有家人?他不是孤儿吗?”
妇人脸色一白,哪来的臭老头,多管闲事。
另一个大汉正要摁倒孙老头,徐琨跨步上前,刀身横在那人脖颈:“再动一下,要你命。”
妇人索性在地上撒泼打滚:“把儿子还给我,你们沈记糕点铺一个个都是混账。”
沈枝枝俯下身子,拽住妇人领口,首截了当:“这男孩不是你儿子,我怀疑你贩卖人口,而且他现在这副样子,和你有很大关系。劳烦大家,谁去衙门一趟报官。”
妇人仰着脑袋被迫看她,惊呼道:“你强词夺理。”
孙老头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男孩身体,他啧啧道:“这孩子瘦的快脱相,显然受到虐待。哎哟哟,真是没人性。还想用可怜的孩子欺诈哄骗钱财,造孽啊,你会下地狱。”
不少人瞥见孩子身上的淤青,纷纷摇头。
妇人的同伙见状想逃,沈枝枝眼尖大喊:“乡亲们,拦住这些人贩子,还不知他们祸害过多少孩子。必须把他们抓起来交给官差,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沈老板说得对,他们从前肯定干过不少次,只是没想到今日碰见沈老板,若是换做其他好说话的,不得被他们讹钱。”
众人齐心协力,将壮汉团团围住。
混乱中,盛云踹了其中一人几脚,谁让他们黑心窝。
首至衙门捕快到来,秩序终于恢复。
何捕头见到熟人一愣,他抬头看了眼招牌:“沈老板,又见面了。”
沈枝枝指着地上被绳索捆住的三人,拍了拍手:“何捕头,这三人大概是惯犯,他们手段老练,苛待孩童,想要坑蒙拐骗,请务必重重发落他们。”
“这是自然,邻近镇上有孩童失踪案,或许与他们有关,”何捕头寒暄完,微微抬手,领着一众人离开。
“今日多谢您,”沈枝枝呈上桃花酥给孙老头,却见徐琨提着一副拐杖朝里走,她狐疑道,“这是给慕云初的?他现在可以依靠拐杖行走?您可真厉害。”
孙老头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惬意抿一口茶:“他身体强健,体质非常人可比。加上他是中毒引起,去除毒血,自然就会恢复。他若再无起色,岂不枉费我那些药材,都是打着灯笼难寻的天材地宝。”
“我第一次见您,就觉得您与众不同,果不其然,您一出手,当代神医,举世无双。”沈枝枝两手竖起大拇指,输出彩虹炮。
孙老头看她一眼,微扬下巴:“那是,这天底下还真没人比得过我。小丫头,你悟性不错,上次问你的事,考虑的怎么样?决定好要做我弟子吗?”
沈枝枝杏眸睁得溜圆,这话孙爷爷提过不少次,她就想安安静静做美食,她很有自知之明。
医学跨领域,晦涩难懂,她不是那块料。
孙老头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哼一声:“当年多少人想拜在我门下,老子一个也没瞧上。”
沈枝枝压根没想过学医,她抓耳挠腮,弱弱发出声音:“孙爷爷,医学浩渺无涯,过于深奥。我脑子记不住,怕让您失望。”
孙老头停下步子,打量她一眼:“这倒也是,你自幼长在乡间,认字不多,若真要学,得下苦功。可惜我的医术,无人传承。”
适逢沈熙从书房走出来。
慕云初痊愈指日可待,届时沈熙只能去学堂,也无人教他功夫。
沈熙聪慧,若他能跟着孙爷爷学医术,孙爷爷也不愁后继无人,沈枝枝急忙冲他招手。
沈熙兴冲冲问:“姐姐,有什么事吗?”
沈枝枝手搭在沈熙肩上:“孙爷爷,您瞧小熙怎么样?他年纪小,悟性高。”
孙老头垂眼看着沈熙,这家伙很乖巧,不惹事,每次见他嘴巴很甜:“可行,好好培养或许是个好苗子,那便从明日开始。”
沈熙云里雾里:“姐姐,孙爷爷在说什么?”
沈枝枝看着他葡萄似的大眼睛,抬起他脸:“孙爷爷看中你天赋过人,他要收你为徒。”
“我现在识字学文,练习功夫,明日起我还得学药理,”沈熙掰着手指头,有点饶。
沈枝枝点点头,语重心长道:“现在教你的师傅,可都是翘楚,旁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机会,小熙,你得认真把握。”
沈熙和姐姐相依为命,幼时清贫岁月历历在目,若想不被欺负,就得变得强大。
姐姐现在这么辛苦,绝不说一个累字。
沈熙鼻尖泛酸,他是沈家的男儿,将来得撑起一片天。
他要成为姐姐的依靠:“好,姐姐总是替我着想。”
沈枝枝摸了摸他额头:“孙爷爷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人,若你有朝一日学有所成,不失为一条出路。”
“我记住姐姐的话,”沈熙仰头回应,下一刻他抬手指向前方,笑容灿烂,“姐姐,云初哥哥可以下地走路。”
沈枝枝扭头看去,本以为徐琨人高马大,没想到他竟比徐琨还高。
明明拄着拐杖,这人气场却不弱。
他静静站在那里,身子颀长,不经意看人时蕴藏锋芒。
他适应的很快,相信以孙爷爷的医术,慕云初不久后必然能彻底康复。
“那些汤药不能减量,”孙老头笑容很淡,“你每日都须锻炼半个时辰,这样有利于恢复。”
“云初哥哥这么高大,”沈熙兴奋跑上前,围着他转圈,“等你以后不用拐杖,可以抱我举高高吗?”
徐琨愣了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主子,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画面不敢想象,他正要开口说让他来,结果听见慕云初答应。
徐琨收回目光,自打来到小湖镇,他有时怀疑主子是否坠崖时磕到脑子。
主子对沈氏姐弟说话极有耐心,不过轮到自己时,他依旧冷漠。
沉思间,徐琨惊觉有人暗中监视,他下意识绷紧身子。
徐琨转眸看向慕云初,果不其然主子也有所察觉,他冲自己微抬下颌。
徐琨领会他意思,寻个由头出门。
慕云初太久没有行走,此刻心中难掩激动,他甚至以为后半辈子都得靠轮椅。
对方找上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慕云初薄唇紧抿,剑眉微扬,清冷的黑眸不带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