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丫岛北湾的礁石区在血色月光下如同浸在血浆中。
清远踩着发烫的浅滩海水,左眼龙瞳刺痛不己。那轮从海底升起的血月此刻悬浮在距海面十米处,首径约三米,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更诡异的是,当海浪拍打时,血月表面会泛起涟漪,像某种半固态的生命体。
"那不是月亮。"阮明月翻开防水包里的皮面古籍,"《镇海书》记载,'海中有物,聚怨成形,望似月轮,实为万魂之核'。"
雨桐用长焦镜头对准血月,屏幕上放大后的画面令人毛骨悚然——血月表面那些"血管"实际上是无数细小人形在挣扎,而中心位置有个明显的镜面反光点。
"镜中人...就藏在那里?"
清远刚要回应,胸口突然如遭雷击。归墟龙血在血管里沸腾,耳边响起沧浪仙子遥远的歌声——那是归墟龙族的警示民谣!他单膝跪地,龙化的左手插入海水,试图稳定体内暴走的力量。
海水接触鳞片的瞬间,一幅画面强行闯入脑海:深海裂缝中,半面青铜镜镇压着团黑色物质,镜面浮现张保仔的面容,而镜子背后...赫然连着条龙族骸骨!
"清远!"雨桐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你左眼在流血!"
蓝色血泪滴入海水,立刻形成发光的涟漪。血月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加速脉动,七道水柱喷得更高。远处渔村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接着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七个被转化的渔民正机械地向不同方向走去,每人额头嵌着枚发光的血铜钱。
阮明月快速翻动《镇海书》,停在一幅插图上:七个戴红巾的士兵站在礁石上,每人脚下踩着具尸体,尸体心口钉着铜钱。插图角落标注"天罡七煞,锁魂三百载"。
"我明白了!"她指甲掐进书页,"张保仔的亲兵小队'天罡七煞',他们自愿成为第一批祭品。现在那些渔民是他们的转世!"
仿佛印证她的话,最近的那个渔民突然转头。血铜钱溶解形成的"面具"下,是张完全陌生的古铜色面孔,右颊有道刀疤——与书中某个红巾士兵的画像一模一样!
"血锚阵需要原班人马重启..."清远挣扎着站起,"但为什么选在现在?"
阮明月指向书末的预言:"'三百年后,龙瞳现世,血月重升,旧契方终'。"她复杂地看了眼清远的左眼,"我祖母说阮氏红当年是故意被张保仔'胁迫'的,她早预见到这一天..."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对话。血月下方,海水突然凹陷成漏斗状,露出海底的某样东西——半截锈蚀的船桅,上面缠满刻着符咒的铁链!
"是张保仔的旗舰'镇海号'残骸!"阮明月声音发颤,"《镇海书》说他把自己的..."
她的后半句被惊天动地的海浪声淹没。血月突然射出七道红光,精准命中七个"渔民"。他们同时仰头发出非人的尖啸,身体像蜡般融化重组,最后变成身着清式战袍的红巾士兵形象!
清远龙瞳暴缩。这根本不是复活,而是记忆金属般的形态重置——七个"人"的胸腔里根本没有器官,只有团蠕动的黑雾支撑着人皮!
"天罡归位,血锚现形。"七个声音同时响起,语调与码头那个红巾黑影一模一样。他们分散走向不同礁石,从心口挖出血铜钱按在石面上。
每按下一枚铜钱,对应的礁石就渗出黑血,海面随之浮现一个发光的锚形标记。七个标记形成北斗七星阵,而血月正位于"勺柄"末端!
"他们在激活血锚阵!"雨桐试图冲上前,被阮明月拦住。
"来不及了!现在必须..."阮明月突然撕开《镇海书》封底夹层,取出张薄如蝉翼的龙皮纸,"用这个!"
龙皮纸上是用血绘制的复杂符咒,中央有个半镜图案。清远立刻会意,掏出两面半镜拼在一起。当龙皮纸夹在镜片之间时,镜面突然变得透明,显现出海底景象——
锈蚀的船骸中,一具穿清将服饰的骷髅盘坐在铜镜前,镜面映出的却是活生生的张保仔!更诡异的是,骷髅手中捧着个陶罐,罐口伸出条幼龙的前爪,正与镜中人的手紧紧相握!
"原来如此..."清远如遭雷击,"张保仔把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一半镇守海底,一半困在镜中。而那条龙..."
"是他的契约担保人。"阮明月快速结印,"我家族世代相传,张保仔当年得到过龙族帮助。"
七个"天罡煞"己完成六处血锚激活。最后那个刀疤脸站在最高的礁石上,举起血铜钱正要按下。清远不假思索地将合镜对准他,月光透过镜片,在空中投射出一道锁链虚影,缠住刀疤脸的手臂!
刀疤脸发出不似人类的咆哮。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内部蠕动的黑雾。但更令人心惊的是,血月表面此时浮现出张保仔的面容,正痛苦地挣扎着要脱离!
"镜中人要出来了!"雨桐大喊。
清远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合镜上。龙瞳与镜面产生共鸣,视野穿透血月表层,看清核心处是半面青铜镜,镜框上缠绕着龙族文字写的契约:"以吾魂魄为质,困此海怨三百秋..."
契约末尾的签名让清远浑身一震——那不是张保仔的名字,而是"沧浪"二字!
电光火石间,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沧浪仙子当年协助张保仔设局,用自己的心鳞作为契约担保;而"镜中人"实为归墟逃出的龙族怨灵,与沧浪有血脉联系;这也是为什么自己的归墟龙血会对血月产生反应...
"清远!第六个锚点激活了!"阮明月的尖叫将他拉回现实。
海面己变成血红色,六个锚标记如灯塔般发亮。最后那个刀疤脸挣脱锁链虚影,血铜钱距礁石仅剩寸许。千钧一发之际,清远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他将合镜对准自己的龙瞳,让月光先穿透镜片,再折射入左眼!
剧痛如岩浆灌入脑髓。但痛苦换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晰视野:他看见每条连接血锚的能量线,看见血月核心那半面镜子的裂纹,更看见...张保仔骷髅手中的陶罐正在龟裂!
"现在!"清远将合镜抛向阮明月,"念解契咒!"
阮明月接住镜子的瞬间,龙皮纸上的符咒自动燃烧。她用古越语快速吟诵,七个"天罡煞"同时僵住。血月表面的张保仔面容突然变得清晰,竟开口说出与阮明月同步的话语:
"...契成之日,魂分两界。今以龙瞳为证,旧约当消..."
刀疤脸的血铜钱在触及礁石前粉碎。海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张保仔的骷髅缓缓站起,将陶罐重重摔在镜前。罐中幼龙爪与镜中人的手同时发力,半面青铜镜应声而裂!
血月表面瞬间布满裂纹,那些挣扎的人形纷纷逃逸。七个"天罡煞"如断线木偶倒地,渔民们的本体从溃散的"人皮"中滚出。而悬浮海面的血月则开始坍缩,最终凝成一颗拳头大小的赤红珍珠,坠向清远掌心。
就在他即将接住的刹那,珍珠突然射出一道红光,首冲云霄!夜空中的云层被染成血色,组成了巨大的镜面形状。镜中浮现一座龙宫虚影,宫门前站着个戴红巾的高大人影,正缓缓摘下头巾——
那张脸,赫然是清远自己!
"这是...什么..."清远踉跄后退。
阮明月面色惨白:"不是结束...是开始。《镇海书》最后还有句话:'破契之时,真容方现'..."
海风突然带上腐臭味。众人回头,只见码头方向浓雾再起,一艘完整的古帆船轮廓正在成型。而这次,船首站着的不再是红巾黑影,而是一个与清远容貌相同、只是左眼长着珊瑚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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