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初霁,宝月楼的琉璃瓦覆着薄霜,含香倚着雕花窗棂,望着远处军机处方向腾起的袅袅炊烟。自那日被乾隆训斥后,她每日都会收到不同的物件:有时是小燕子缴获的倭寇兵器图,有时是紫薇修订的《荒政辑要》手抄本,前日甚至收到半块带着海水咸味的船板,随附的纸条上写着"海战遗物,共勉"。
"贵人,十五阿哥求见。"宫女的通报惊破沉思。永琰身着便服踏入,怀中抱着个布包:"皇阿玛命我送来这个。"展开竟是麦尔丹的画像,笔触凌厉勾勒出男人凶悍的面容,旁侧密密麻麻批注着"莽夫误国"西字。
含香指尖发颤:"十五阿哥这是何意?"
永琰将画像铺在案上,烛火映得他眉目冷峻:"公主可知,麦尔丹上月在草原劫掠商队,致使丝路中断?"他翻开随身奏折,"西北总督奏报,此人与准噶尔余孽来往密切。"
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小燕子踩着积雪闯进来,斗篷上的雪簌簌掉落:"好啊!我正愁找不到由头收拾这莽夫!"她抽出腰间短刀,在画像上划出狰狞裂口,"敢坏我大清商路,看我不把他的脑袋挂在嘉峪关!"
含香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香炉。香料混着灰烬散在《荒政辑要》上,烫出星星点点的焦痕。她忽然想起乾隆那日的眼神,想起两位公主铠甲上的血与霜,终于哽咽出声:"原来我竟如此愚蠢..."
三日后,含香主动请见乾隆。养心殿内,她褪去繁复的西域华服,换上素色旗装,发髻间只簪着一支竹钗。"臣妾恳请皇上赐罪。"她伏地叩首,"愿以余生为西域与大清修好效力。"
乾隆放下手中的《海国图志》,目光扫过她鬓角新添的细纹:"朕命你随和嘉公主学习政务,燕禧公主出征时,你便去安抚边疆百姓。"他抬手示意她起身,"若做得好,朕自会派人寻那麦尔丹——不是成全你们,而是要让他看看,曾经的恋人如何成为执掌乾坤的女子。"
次年春,小燕子奉旨西征。临行前,含香捧着装满香料的锦囊追至午门:"此香可驱蚊防虫,公主路上用得上。"小燕子挑眉接过,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上次帮紫薇整垮了克扣军饷的侍郎?干得漂亮!"
望着远去的大军,含香转身走向军机处。紫薇正在核对西域通商条约,见她进来,推过一摞文书:"皇阿玛说,你对香料贸易颇有见地?"烛火摇曳中,两个身影渐渐重叠——一个曾为情所困,一个曾柔肠百转,如今却都在朱批与奏折间,寻到了比儿女情长更辽阔的天地。
而此刻的宝月楼,新栽的沙枣树抽出嫩芽。含香命人将麦尔丹的画像挂在书房,每当处理政务疲惫时,便抬头望着那幅画,默念乾隆御批的"巾帼何须让须眉"。她终于明白,真正的深情,不该是困守牢笼的执念,而是让自己成为能与山河并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