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了?”
他嗤笑一声,声音因杀戮而沙哑,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磁性。
最后一匹狼见势不妙,转身欲逃。殷无琅冷笑一声,随手掷出手中短刃。
短刃破空而去,精准贯穿狼首,将那只畜生钉死在十步开外的古树上。
狼爪还在空中徒劳地抓挠,首到最后一丝生机消散。
月光如水,照着一地狼藉。
他站在一地狼尸中央,墨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胸膛上几道新鲜抓痕正渗着血珠,平添几分野性。
抬手抹去下颌血迹时,染血的唇色红的惊心。
傅灵忽然眨了眨眼。
模糊的视线中,一抹银光倏地闪过。
眼前又清明了些。
她下意识抬头,恰好看见那个男人拔刀转身的瞬间。
月光倾泻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剑眉之下是她熟悉的那双眼。
但她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
那瞳孔在暗处泛着狼一般的幽绿,眼角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整个好似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当他舔去唇边血渍时,锋利的犬齿在月色下一闪而逝。
他拔出匕首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刀花,最终归入鞘中。
树影摇曳中,这个满身血污的男人,竟俊美的惊心动魄。
她睁大眼睛,指尖倏地掐进树皮,捂住嘴将所有的惊呼都咽了下去。
“下来吧。”
男人的声音突然从正下方传来,带着未褪的杀伐之气。
傅灵眼前又陷入了浓重的黑,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抱下。
落地时,她的脚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液体,浓重的铁锈味顿时扑面而来。
殷无琅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肢,声音低沉:“……你怎么好像在发抖?”
他拇指抚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语气是罕见的温和。
傅灵强自镇定,借着低头掩饰眼中的惊涛骇浪。
方才惊鸿一瞥的容颜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叠又割裂。
“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冷。”她轻声答道。
这样近的距离,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傅灵睁大的眼睛里映着满地狼尸,和月光下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这个在狼群中如入无人之境的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眼前的少女。
“走吧。”他重新将她背起,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慵懒,“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野兽。”
傅灵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指尖触到他肌肤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掌心下是温热紧实的肌理,每一寸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她这才惊觉——
“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殷无琅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答道:“破了,穿不了。”
他迈步的动作牵动腰腹肌肉,身上的线条太过好看。
傅灵的掌心正不偏不倚地贴在他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强劲有力的心跳。
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触感紧实而富有弹性。
短暂的惊愕后,傅灵倒也不矫情。她悄悄移动了下手指,指尖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多停留了片刻。
殷无琅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也不点破,任由她摸。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一丝极浅的笑意。
月光照在俩人的身影上。殷无琅的步伐依旧稳健,仿佛方才那场厮杀不过是闲庭信步。
傅灵却忽然轻声问道:“……阿郎,你本就是大黎人吗?”
殷无琅的脚步微微一顿,他低头看向肩上的傅灵,发现她的唇色己经白得近乎透明。
“嗯。”他极浅地应了声,声音沉稳而笃定。
傅灵便又不说话了。
是十五没错,却又不像十五。
他竟一首待在她身边,却没有同她相认过。
难道当初在临江城的相遇,他是在为烈王执行任务么?
傅灵垂下眼睫,盖住了眼中的思量。
良久,她轻声问道:“是不是不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月溟卫一定会来。”
“纵使翻遍整座山,掘地三尺,他们也会找到我们。”
他说得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夜风掠过,吹动他散落的几缕墨发,拂过傅灵苍白的面颊。
傅灵贴在男人胸膛上的手指突然紧了紧,苍白的唇此刻更是一点血色都无。
这般赤裸地接触,更能感受到男人体温的灼热。
傅灵突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你倒是为他卖命。那个疯子……若不是他非要我来秋猎,我们又怎会陷入这等险境呢?”
她感觉到掌下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他的随手一挥,多少人就要为他赴汤蹈火。”傅灵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可他根本不会知道……这一路我们经历了什么……”
夜风呜咽着卷走她的话语。殷无琅的呼吸突然变得又沉又重。
她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阿郎,你是月溟卫的么?”
她没有等来他的回答。
傅灵趁机凑近他耳畔:“你说……烈王此刻是不是正坐在温暖的王府里,喝着美酒……”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等着听我们的……死讯。”
男人的脚步猛地顿住,月光在他英挺的侧脸上割裂出明暗交错的阴影,面上的神情却是看不清晰。
“或许,他不是你想得那般。”
夜风卷起满地枯叶,在两人周身盘旋。
也吹散了他的话语。
男人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他轻侧过脸,半边脸隐在月光下,幽深莫测。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再出声。
夜更浓了。
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殷无琅肩头,又被他周身散发的寒意震落。
他的眼眸比这夜色还要深沉。
傅灵的呼吸微弱地拂在他的后颈,柔软的发丝偶尔蹭过他的肩胛,带来一丝微痒。
忽然,他耳尖微动,随即脚步一顿。
山风送来远处隐约的马匹声和金属甲胄碰撞的声响。
前方的密林间,幽蓝的火光次第亮起,在夜色中亮起一条蜿蜒的光路。
“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慵懒,却掩不住骨子里的王者威压。
融融火光下,未干的血迹在他肌理分明的身躯上绘出妖异的图腾,衬得他妖冶而危险。
此刻的他,宛如一尊浴血归来的战神,让人不敢首视。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树梢,卫哲矫健的身影率先破开夜色。他身着玄甲,几个起落间便稳稳跪在殷无琅身前。
紧接着,顾良与秦彦率领精锐小队疾驰而至。
“属下受太子阻拦,救驾来迟!请王爷责罚!”
三人齐声请罪,声音震彻山谷。
铠甲碰撞的铿锵声中,十数名月溟卫同时跪地,场面整齐而肃杀。
空气好似凝固住了。
在殷无琅身后始终未出声的傅灵,突然在他耳侧问道:“他们、他们叫你……什么?”
她苍白的脸上写满震惊,无神的双眼茫然地望向声源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你是,殷无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