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急报。”
顾良的声音穿透窗纸，惊碎了满室旖旎的残念。
殷无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己是一片清明。他长臂一展，墨色外袍披上肩头，湿漉漉的黑发甩出一道水痕。
“吱呀。”
门扉洞开，寒气扑面而来。
殷无琅衣带未系就推门而出，他赤足踏在屋内，未干的水珠顺着锁骨滑入衣襟。
顾良单膝跪在案桌之下，抬眼时正对上殷无琅微含着冷意的眼睛，吓得又立即低头。
“说吧。”
殷无琅随手系着腰间衣带，周身隐隐散发着寒气。屋内未点灯，他露出大片还泛着水光的胸膛。湿发被他随手拨到脑后，几缕不驯的黑发垂在额前，更衬得他凌厉。
顾良起身呈上密函：“昨日朝堂之上，皇上下旨命您全权负责五日后的秋猎安防。”
他压低声音，“但我们得到宫中线报，太子那边……刚刚秘密调遣了一队麒麟卫，己先行前往秋猎场。”
殷无琅眸光一凛。麒麟卫是太子养的死士，专门帮他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接过密函细读，指尖的水渍晕开了朱批，将信上“烈王”二字染得血红刺目。
“好一招苦肉计。”他冷笑一声，湿发在夜风中飞扬，“太子想在秋猎之上找人暗算自己，好让皇上治本王一个护卫不力的罪名。”
“既然太子要演这出戏……”他将密函凑近烛火点燃，不多时便烧成了灰烬，“本王就让他，假戏成真。”
顾良愕然抬头，却见殷无琅眼底暗潮汹涌。月光下，半湿的衣袍紧贴着他的腰身。屋内无光，他整个人犹如暗夜修罗。
“还有一事。”顾良斟酌着开口。
“先前潜入军营的探子己查明身份，也属麒麟卫。可惜一死一逃……是属下办事不力！”
“无妨。”殷无琅挥挥手，“既然皇兄敢让人来，必然己留好后手。”
夜风吹散了密函的灰烬，殷无琅淡声道：“传令月溟卫，秋猎前按兵不动。我们……静观其变。”
顾良垂首应是，随即离开。
殷无琅站在窗前，长身玉立，很久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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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驾到！”
随着门房一声高喝，相国府中门轰然洞开。太子殷元驹着一袭青色锦袍而来。
“臣参见太子殿下。”傅明则疾步出迎，官袍下摆还未及扫到地面，就被太子伸手虚扶住。
“舅父不必多礼。”太子声音清润如泉，“孤今日路过，便顺道进来寻表妹。”
傅明则眼中精光一闪，立即会意：“殿下是来找芸儿的吧？”转头对身旁管家道，“二小姐怎的还未出来？速速去请！”
“爹爹，女儿这不就来了。”一身软糯的娇嗔声从身后传来，珠钗叮当声由远及近。
傅芸携周氏款款而来，一袭胭脂红襦裙衬得她肤若凝脂，艳丽无双。
走至太子面前她盈盈下拜，发间金步摇微微晃动：“太子哥哥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她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也不提前告诉芸儿一声，好让芸儿备下新学的茶点。”
傅明则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不住地点头，眼里满是满意。
太子含笑抬手，“芸表妹真是越发光彩照人了。”
目光却越过她肩头望向回廊深处，“灵表妹呢？怎不见她人影？”
傅芸刚刚展露的笑容一滞，随即掩唇轻笑：“姐姐长于乡野，怕是还不懂迎客的规矩。”
她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住太子视线，“太子哥哥别管她了，芸儿新谱了首曲子，不如芸儿让人去取琴来弹给太子哥哥听。”
还未听到太子回答，又有一阵脚步声缓缓而来。
众人回首，只见傅灵一袭素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衬得颈间肌肤如新雪般白皙。
只是，她右腕缠着一段素纱，隐约透出几分药香。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她来到太子面前，福身行礼。
傅明则看到她的装扮眉头紧皱，他面露不悦，声音里压着怒意：“怎么穿得如此素净？叫旁人看去倒显得相国府苛待你了。”
傅芸脸上甜笑僵住。这野丫头竟意外地适合这身打扮，那素净模样，倒比她满身珠翠更惹眼。
周氏在袖下暗暗捏了捏女儿的手，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这丫头模样虽生得水灵，但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终究比不得她们芸儿金尊玉贵养出的气度。
想到此处，周氏稍稍宽心，神色也放松了些。
殷元驹看到傅灵的模样微微晃神，他视线下移看到她腕间缠着的纱布，皱了皱眉问道：“灵表妹的手何时伤着了？”
傅灵听到殷元驹的询问，神情微微一顿，然后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无事的。”
殷元驹看她这般模样，心中疑惑更甚。
他环顾了一圈周遭的人，周氏等人触及他的模样都惶恐地低下了头。
“若是府中有不长眼的人苛待了灵表妹，说出来孤会为你做主。”
话一出，厅内众人顿时屏息，大家目光惊疑不定地扫向傅灵。
傅灵长睫轻颤：“殿下言重了，臣女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她忽地抬起含着水汽的杏眸，又迅速垂下，小声地说道，“自那日赏秋宴上殿下收下臣女的膏药，算算日子怕是殿下快用尽了，臣女打算再做一些。湿疹用的药膏需取新鲜雪莲蕊心，臣女一时心急……被冰刃划伤了手。”
话未说完，腕间素纱突然滑落半寸，露出内侧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太子瞳孔微缩，那伤口形状确像被冰刃割伤。
“胡闹！”太子声音陡然一沉，竟当众执起她的手腕，“这等差事怎么不让下人来做？”
“殿下言重了。”傅灵轻轻抽回手，拢了拢腕间的素纱，“能为殿下分忧，是臣女的福分。”
傅芸目光定在二人交叠的手上，这还是太子头一次对她以外的女子表示关心。
这野丫头何时与太子有了这般牵扯？
太子凝视她沉静的眉眼片刻，继而说道：“这膏药颇有奇效，孤用着甚好，今日特来向灵表妹讨要罐新的。”
傅灵淡淡一笑，回道：“臣女本己备好新制的药膏，原想着前两日便差人送入宫中的。”
她眼睫轻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只是……近来府中事务繁杂，竟寻不出个妥当的人手来办这差事。故而耽搁了。”
周氏和傅芸听到她的话后，皆是带着恨色看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