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的鎏金香炉飘出袅袅龙涎香,紫薇握着狼毫的手突然剧烈颤抖,宣纸上未干的墨迹瞬间晕染成一片墨团。她死死盯着案头的密信,素白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啪”地将信笺拍在紫檀木桌上:“金锁,你再去探,务必要将事情问个清楚!”
铜镜映出金锁为难的神色,她绞着帕子跪在青砖上:“小姐,那日在茶楼听到的消息,己是满城皆知的秘闻......”话未说完,紫薇突然抓起妆奁里的白玉梳狠狠砸向地面,碎玉迸溅的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画眉鸟。
“我要听你亲眼所见!”紫薇踉跄着扶住梳妆台,珍珠耳坠随着剧烈的喘息摇晃,“他说过要与我共赏诗词,说我的才情举世无双,怎么可能......”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想起三个月前永琪出征时,自己在城楼上为他簪花的场景。那时他握着她的手说“等我归来”,如今却与别的女子在山野逍遥。
金锁望着满地狼藉,咬了咬嘴唇:“奴婢今日混进白云观的香客里。药庐外的村民都在传,五阿哥与那位燕姑娘每日带着孩子采药晒药。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眉眼像极了五阿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像重锤般砸在紫薇心上。
紫薇突然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锦缎裙摆散成惨白的涟漪。她想起初入宫时,永琪教她射箭,手把手纠正姿势时掌心的温度;想起中秋夜宴,他当着众人的面为她解围时的意气风发。可这些回忆,如今都成了剜心的利刃。
“原来我不过是他闲时消遣的玩物!”紫薇抓起案头的《李义山诗集》狠狠撕扯,纸页纷飞间,她忽然笑出声来,笑声凄厉得让金锁浑身发冷,“什么兰因絮果,分明是我痴心妄想!”
深夜的漱芳斋,烛火将紫薇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盯着铜镜里形容憔悴的自己,慢慢摘下永琪所赠的翡翠镯子。那抹碧绿在烛光下流转生光,却灼得她眼眶发疼。“来人,取火盆。”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金锁捧着铜盆进来时,正看见紫薇将满匣的书信、玉佩、定情香囊统统投入火中。火苗舔舐着精致的信笺,那些“紫薇星动,唯卿知我”的字句在烈焰中蜷曲成灰。“娘娘,这些都是......”金锁话未说完,便被紫薇森冷的目光截断。
“烧干净些。”紫薇用银簪拨弄着火焰,火光映得她眼底一片猩红,“明日起,着人将漱芳斋的并蒂莲都换成白菊。”她忽然转头望向窗外的冷月,轻声道:“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而活。”
此后数月,紫薇像换了个人。她不再执着于诗书雅趣,反而频繁出入皇后宫中,将从前钻研诗词的心思都用在揣摩圣意上。当她得知皇上为永琪之事郁结难舒,便彻夜抄录《贞观政要》,用簪花小楷在空白处批注治国之道。
那日早朝后,皇上罕见地驾临漱芳斋。他望着案头整齐的典籍,又看着素衣淡妆却难掩锋芒的紫薇,突然长叹:“五阿哥执意离宫,倒是朕忽略了身边还有这样的明珠。”
紫薇伏在地上,额角贴着冰凉的地砖,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远处宫墙外,秋风吹过白云观的竹林,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永琪抱着女儿在药圃浇水,小燕子举着新采的灵芝从山道跑来,阳光落在她褪色的粗布裙摆上,碎成满地金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