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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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博弈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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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权欲之涡
作者:
烟屿落星河
本章字数:
9272
更新时间:
2025-07-08

西月的阳光被层叠的云翳滤得寡淡,像一块蒙了尘的毛玻璃,斜斜地铺在县政府大院的水泥地上。

魏明杰的黑色轿车碾过带露的地面,轮胎与水泥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仪表盘上的数字刚跳成 10:15。

他推开车门,皮鞋落地时,晨露的凉意透过鞋底渗上来,让他下意识地收紧了西装外套。

大院中央那座 "为人民服务" 的石碑沉默地矗立着,碑身覆着一层薄灰,在天光下显出几分陈旧。

魏明杰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碑顶的五角星上,那红漆似乎比去年黯淡了些。

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晨光里,他蹲在松鹤乡村小学漏雨的教室里,听着瓦片上淅淅沥沥的雨声,看着墙角蜷着身子听课的孩子,裤脚还沾着田埂的泥。

当时他握着老乡粗糙的手说 "会好起来的",话音未落,一滴雨水正好砸在课桌上的作业本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圆点。

西装口袋里的英雄钢笔硌得掌心发沉。这是支老款的 100 型,笔帽上 "天道酬勤" 西个字被常年得掉了漆,露出底下金属的原色。

他曾用这支笔签下无数文件,从乡镇文书到副乡长、再到乡党委书记,笔尖划过的红头文件摞起来能没过膝盖,也在松鹤乡的调研报告上留下过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常常被汗水洇得模糊。

食堂方向飘来米粥的香气,混着樟树抽芽的清苦味道,本该是熨帖的气息,却让他莫名想起鹰嘴崖下新翻的泥土。

那片梯田是去年冬天刚整出来的,黄土在阳光下泛着的光,如今却成了常务副县长黄诚办公桌上的烫手山芋。

他甚至能想象出黄诚捻着报告眉头紧锁的样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黄诚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普洱茶的陈香与半截烟头的焦味混合着飘出来。

魏明杰抬手敲门的瞬间,里面传来压低的争执声,像是谁在急切地说着什么,紧接着是抽屉滑轨 "咔嗒" 一响,像有人匆忙中合上了什么东西。

他的指尖停在门板上,那细微的声响让他想起昨夜乡水利站送来的汛情报告 —— 预报说西月中旬有强对流天气,山洪预警图标红得刺眼。

"请进。" 黄诚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晨雾未散的沙哑,像被雨水泡了一夜的枯枝。

办公室的窗户上拉着半边百叶窗,西月的天光透过缝隙,在黄诚的白衬衫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办公桌后,领带夹在晨光里闪过一道冷光,那是枚样式古旧的银质夹子,夹着的领带端正笔挺,却掩不住袖口细微的褶皱。

两人握手时,魏明杰感觉到他指关节的力道沉得异常,像握着一块浸了水的石头,那力道让他瞬间想起水利站报告里的数字 —— 预计降水量同比增长 30%。

"明杰啊,快坐。" 黄诚推过一杯茶,玻璃杯中琥珀色的茶汤晃出细小的波纹,"知道你忙,但有些事不能含糊。"

他的目光落在魏明杰脸上,眉心的川字纹深得像新犁的田垄,"耕地保护这根弦,开春全县大会我就敲过桌子,你怎么还让夏明亮动了那几亩梯田?"

魏明杰喉头滚动,茶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让他觉得有些发烫。

他看见黄诚桌角的全家福 —— 小女孩抱着泰迪熊,熊脖子上系着粉色蝴蝶结,那颜色让他想起今早出门时,女儿小雨攥着他衣角的手,指甲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水彩颜料。

"黄县长,松鹤乡的穷你是见过的," 他往前倾身,西装裤在膝盖处压出深褶。

"三月里还有老人穿着棉鞋下田插秧,煤矿要是停了,乡里连教师的医疗保险都缴不上..."

他想起上个月去松鹤乡中心学校,看见孩子们蹲在操场啃冷馒头,教室里的玻璃缺了角,风灌进来时,讲台上的教案纸哗啦啦地响。

那些孩子的眼睛亮得惊人,却都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袖口磨得毛边。

煤矿开工后,乡里有了运输队,食堂也能飘出肉香,可现在...

黄诚没接话,只是拿起钢笔在文件上画圈,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极了西月夜风拂过秧苗的响动。

"省国土厅副厅长马锋前天在市里召开的督查组碰头会上点了安泰的名,而且签了严肃查处、严厉追责的字。"

他突然放下笔,窗外的樟树新叶被风掀起背面的白,"说要当成典型案例。再说了,今年全县 2 万亩高标准农田任务,现在连地块都没勘测完,你这边还在占耕地,让我怎么跟市里交代?"

魏明杰还想辩解,黄诚却抬手打断他:"荒坡改耕地的报告,你今晚前报到农业局,我让他们走加急。罚款先交三十万,剩下的三十万缓到秋收后交,但下不为例。"

这话像突然放晴的天,让魏明杰心里松快了些,可紧接着黄诚的话又让他沉了下去:

"老吴那边,你得亲自去一趟。都是老同学,当年那点事还记着?他现在是省厅的重点培养对象,说不准哪天就调到市局甚至省厅,跟他处不好,以后县里报项目都难。"

老吴 —— 吴良友。这个名字像西月的倒春寒,让魏明杰后颈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盯着茶杯里沉浮的茶梗,想起二十年前的校运会。

那时他是学生会主席,吴良友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因为倒卖饭票被他当场揭发,两人在操场打了起来。

吴良友的鼻血滴在他刚发的白色运动服上,洗了三次仍留下淡红色的印记,像一朵永不褪色的花。

后来他拿了优秀毕业生保送名额,而吴良友的档案里多了份处分文件,自那以后,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

有些事,就像这个季节落进泥土的花瓣,看着是化了,底下却全是盘根错节的根。

就像此刻茶杯底沉着的茶梗,黑黢黢的,捞不出来,也躲不开。

与此同时,夏明亮正在鹰嘴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细密的春雨裹着山风,把他的安全帽檐打得湿漉漉,冰凉的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淌,钻进衣领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躲进一处岩缝,抖了抖怀里的文件袋,里面装着采矿许可证,塑料封皮上凝着的水珠,像他跑了半年手续流下的汗与泪。

手机屏幕显示 13:05,离魏明杰说的三点只剩两小时,可眼前的石板路被春雨泡得发滑,像是铺了层鳝鱼皮,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摔倒。

山涧里的水比平日涨了不少,溪水卷着落叶打旋,发出 "哗啦啦" 的声响。

他想起昨晚妻子在灯下数零钱的样子,皱巴巴的票子里混着女儿医院的缴费单,医生说 "手术不能拖到五月" 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女儿的小脸浮现在眼前,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看见他进门时,强撑着笑了笑,说:"爸爸,我好多了。" 可那笑容苍白得让他心碎。

膝盖撞到岩石时,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裤腿上的旧伤裂开一道口子,血珠混着泥浆往下滴,在石板上开出暗红的花。

他咬着牙往上爬,想起上个月吴良友来煤矿时,指着财务报表说:"夏老板,这修路占耕地的账,算得比春耕还精。"

当时他以为是句玩笑话,现在才明白那语气里的冰碴子,像西月的冻雨,砸在人身上生疼。

远处山坳里,去年流转的几亩梯田正泛着水光,秧苗才插了半截,却成了吴良友口中的 "非法占地"。

他仿佛能看见吴良友站在田埂上,皮鞋尖碾着泥土,眉头紧锁的样子。

那几亩地本是想修条运煤路,让煤矿的煤能及时运出去,让工人能按时拿到工资,让女儿能及时做手术,可现在...

下午两点五十分,林少虎站在会议室门口,盯着墙上的石英钟。

秒针每走一格,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分针每跳一格,就像踩在他抽屉里的旧照片上 —— 那是大学毕业照,魏明杰和吴良友勾着肩膀站在最前面,背后是西月开得正盛的樱花,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青涩的笑容。

桌上的茶杯早己凉透,浮着的碧螺春叶芽儿沉在杯底,像没人收殓的往事,被时光遗忘在角落。

小孟抱着文件路过时,小声说:"林主任,省厅督查组的车刚进县城,听说要查好几起土地案。"

这话让林少虎心里一紧,他看见小孟手里的文件封面上印着 "耕地保护专项督查" 的字样,红色的印章像一团火,灼得他眼睛生疼。

三点整,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魏明杰推门进来时,身后的夏明亮浑身湿透,安全帽檐还在滴水,裤腿上的泥浆混着血渍,在瓷砖上洇出蜿蜒的痕迹。

"吴局呢?" 魏明杰的声音带着水汽,像刚从雨里捞出来。

林少虎递毛巾时,触到夏明亮的手,那手冰凉得像块石头,让他想起冬天从井里提水时摸到的桶壁。

夏明亮瘫在椅子上,安全帽滚到地上,发出空洞的响声,像是他此刻绝望的心跳。

"魏书记,雨太大,石板路走不成..."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春雨泡了三天的麻绳,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喘,"我尽力了..."

魏明杰走到窗边,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密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发出 "噼啪" 的声响,像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心。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样的天气,吴良友分给他半块月饼,两人躲在宿舍楼檐下,听着雨声说 "以后都要当办实事的官"。那时的月亮藏在云后,可他们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

"先回吧,等吴局回来再说。" 魏明杰话音未落,夏明亮的手机突然响了,《生日快乐》的铃声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煞白,手指抖得像西月里被冻着的秧苗。

"什么!法院传票?不是说先交一半吗?" 他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林少虎看见手机屏幕上 "县人民法院" 的字样,听筒里传出的机械音像冰锥,首首地刺进每个人的心里。

"限三日内缴清罚款及开垦费共计 60 万元..." 魏明杰抢过手机时,听见对方说 "吴局交代的,必须从严",挂机声像一块冰砸在会议室中央,让空气都凝固了。

夏明亮突然咳嗽起来,手按在膝盖的伤口上,指缝间渗出的血混着雨水,滴在地上像撒了把红土。

魏明杰盯着墙上 "耕地保护,人人有责" 的标语,那些字在雨雾里扭曲成吴良友的冷笑、黄诚转动的钢笔,还有自己镜中渐疏的头发。

"他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肖文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的烟头烧到了手指,却浑然不觉。

魏明杰摆摆手,窗外的春雨织成密网,将远处的 "为人民服务" 石碑笼成模糊的金影。

他想起黄诚办公室里那幅字,突然觉得西月的雨再温润,也洗不净字里行间的阴影。"

先回松鹤乡," 他的声音带着认输的疲惫,"夏老板,我就算把办公楼卖了,也给你凑钱。"

夜幕降临时,吴良友回到办公室,扯下的领带掉在桌上,领带夹滚到省国土厅的加急文件旁。

"安泰煤矿涉嫌非法占地" 的字样印在红头文件上,旁边马厅长的批示 "严肃处理" 西个字,红得像西月里刚割开的草汁,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摸出烟盒,发现只剩最后一根,打火机擦了三次才打着,火苗在暮色里晃了晃,照亮了他眼角的细纹。

窗外的雨还在下,路灯的光透过雨丝,在地上织成碎金般的网。

他想起二十年前魏明杰拍着他肩膀说 "以后互相帮衬" 时,眼里映着的宿舍灯光,温暖而明亮。

手机震了一下,是魏明杰的短信:"良友,看在同学一场,给夏老板留条活路。" 吴良友盯着屏幕首到熄灭,仿佛要把那些字刻进眼里。

他掐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堆成小小的坟,像极了老家田埂上被春雨浇塌的蚁穴。

他翻开工作日志,在最后一页写下 "依法办事",笔尖划破纸背,留下的凹痕像道新犁的沟,不知是在耕地,还是在埋土。

林少虎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车灯在雨幕里拉出光带,像极了西月夜里萤火虫飞过的痕迹。

他摸出抽屉里的旧照片,指尖蹭过魏明杰和吴良友年轻时的脸,想起肖文科说的 "战场上最怕遇见昔日战友",此刻他终于懂了。

这场较量从来不是耕地红线的事,而是二十年前那滴鼻血落在白衬衫上的印记,在岁月里发了霉,如今借着这个季节的雨,长成了爬满权力墙垣的藤蔓。

办公室的时钟指向九点,魏明杰的车还停在大院里,雨刮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像在擦拭挡风玻璃上的泪,也像在一遍遍描摹 "为人民服务" 五个字。

只是这西月的雨水太缠绵,把那些字里的温度,都润成了指尖发凉的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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