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德衡一走,吴良友就分外忙碌。
阳光透过楼下的梧桐树,在办公室的玻璃窗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窗前望着那些晃动的树影,思绪却飘向了太平乡。
纪委对他的调查像一片阴云笼罩心头,加上民主评议政风行风让国土局排名靠后,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手指不自觉地叩击着窗台,发出闷闷的声响。
然而,真可谓“磕睡遇到枕头——正是时候”,就在他一筹莫展、濒临绝望之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快下班时,伴随“叩叩叩” 的敲门声,办公室主任林少虎探进半个身子,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忐忑。
吴良友摆了摆手,示意他进来,目光落在林少虎手中的文件夹上,猜到可能与太平乡有关。
“局长,太平乡那边又来电话了。” 林少虎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候思贵的家属还是不肯签署补偿协议,说是要去省里上访。”
吴良友的手指重重叩在桌面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半个月前太平乡炸封非法小煤窑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候思贵永远留在了矿洞里,而他的家人始终不认可政府的补偿方案,这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又隐隐作痛。
更麻烦的是,副所长罗毅的犯罪事实还在调查取证,纪委和检察院又介入了对太平国土所的调查,负责现场执法的夏云被带走谈话至今未归。吴良友只觉得头越来越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通知刘猛,让他务必稳住局面。” 他咬着牙说道,“非法采矿的责任主体是乡人民政府,补偿款的事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我们国土局不能背这个锅!” 林少虎点点头,匆匆离开办公室。
桌上的电话座机突然刺耳地响起来,仿佛要刺破这压抑的氛围。
吴良友抓起听筒,听筒里传来市局政工科周科长略显急促的声音:“吴局,省厅‘完善体制、提高素质’活动调研小组下周要来基层考察,市局打算在你们局开个现场会,推广规范化建设经验,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你们一定要筹备好!”
听筒从吴良友的手中滑落,“啪” 地砸在桌面上。他盯着窗外随风摇曳的彩旗,心跳陡然加速。
近段时间的多事之秋让他心力交瘁,要是能借着这个现场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至少还能扳回一局。
想到这里,他心头不觉一喜,眼底瞬间泛起一丝亮色,低落多日的情绪一下高涨起来。
他很清楚,单位就像家庭,正面宣传一多,好的形象也就上去了。既然省厅和市局给了这个平台,那就一定要抓住机遇,把这个现场会开得轰轰烈烈,也让省厅和市局的领导亲眼看看他这个局长的能力和水平。
他想同冉德衡商量一下筹备工作,拿起电话才想起他正好在省厅办事,就索性把电话打了过去,并让他顺便联系夏主任,了解清楚省厅准备下来一些什么人,什么时候下来,需要准备什么。
一会儿功夫,冉德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当吴良友得知省厅带队领导尚未确定,但时间定在下周时,就暗自思忖,参观路线、现场准备、接待规格、汇报材料,这些方面都要搞出特色,绝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想想要准备的事情还多,他一方面让冉德衡把报件的事处理好后迅速赶回,另一方面又让林少虎通知方志高、刘猛、余文国等班子成员晚上 7 点开紧急会,想早点安排后分头准备。
吴良友办妥这些,早过了下班时间,但他仍然有种莫名的兴奋,晚饭也不想吃,又找出笔开始拟写晚上的会议提纲。
台灯下,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快速书写,仿佛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这一纸提纲里。
七点整,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吴良友扫视着眼前的几张面孔:林少虎抱着笔记本电脑,方志高不停地着眼镜,刘猛的衬衫领口还沾着几点泥渍 —— 显然是刚从太平乡赶回来。
“省厅下周来调研,市局要在我们这儿开现场会。” 吴良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激动。
“这是我们局的一次翻身仗,必须办得漂漂亮亮。老冉,你负责对接省厅,弄清楚调研路线和重点;志高,汇报材料要突出亮点,特别是矿山执法和规范化建设这几块的工作,一定要好好总结;少虎,接待方案要高标准,不能出半点差错……”
正说着,刘猛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色:“吴局长,李强副县长刚才打电话,说补偿款的事…… 政府财政紧张,让国土局先垫付。”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吴良友感觉一股热血首冲头顶,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荒唐!国土局是执法部门,又不是财政局,干部的下乡补助都没地方报销,哪来的钱垫付补偿款?如果要钱,你让李县长把我这个局长撤了吧!”
嘴里骂着人,心里想着事。想到这几年因为矿山管理这块的力量太弱,导致麻烦不断,他就觉得聂茂华是从矿区调回来的,工作经验丰富,能力也强,下次岗位调整时得把他考虑进去
然而让吴良友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聂茂华他们正在省城的桑拿中心上演一出 “好戏”。
看得出来,聂茂华己是这里的常客了。挂着8 号牌的女孩一出门,他就迎了上去,很自然地拉住了女孩的手。站立一旁的彪形大汉忙跟过来告诫女孩注意服务态度。
8 号牌女孩抛个媚眼说声 “放心” 后就笑着问聂茂华是不是先洗个鸳鸯浴?聂茂华摸了一把女孩,笑着说:“如果中途控制不住,这小费是不是也就免了?”
看见聂茂华色迷迷的模样,女孩粉拳一挥擂在了他的胸口:“你现在嘴里快活,等会儿要是没有一点儿战斗力,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战斗力?你哪次见我没战斗力了?” 聂茂华一下严肃起来。他这一严肃,反倒引来女孩一阵哈哈大笑。
朱鑫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挂着 18 号牌的小姐来到身边时,他却望而却步、踌躇不前了。
“走吧,男人就得主动一点,别扭扭捏捏了。”18 号小姐靠过来,身子软软地摩擦着他的胳膊,随之飘来一缕淡淡的体香。
“我没经历过这种场合,我还不太习惯这样,可这……” 话虽这样说,可心理的冲击不堪承载生理的需要,他的肢体上并没有拒绝 18 号小姐的邀请,而是随着她走进了另一个包间。
当雪白的胴体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朱鑫瞬间淹没了那点残存在潜意识里的羞耻感,他急不可耐向她的身体靠去。
女孩轻轻推开他的手,咧嘴一笑:“先生别急,你先脱衣服,我们洗过澡后,再做好事吧。” 说着,张开玉指帮他解开了衣服,完全褪下最后的遮羞布后,他们才双双进了浴池。
春风阵阵,涟漪阵阵,当他在水床上试过之后,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女人与女人的不同,她的身体是那么火辣,叫声是那么煽情,就连呼出的气息也有一种甜丝丝香喷喷的味道。
可惜良辰苦短,仅仅片刻功夫,他便在她筛糠般的颤栗中溶化了。
此时,隔壁的包间还在阵阵作响。朱鑫的脸上虽然掠过一抹羞色,还是俯下身子轻轻问道:“小姐,你舒服没有?” 女孩显然意犹未尽,嫩的玉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冷膜地将两片花瓣一样的小嘴撅了起来,朱鑫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以下。
好过之后,聂茂华一身轻松地走出了包间,他满足地咂咂嘴,又甩手打了个响指。
结完账回到房间,看见朱鑫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就问:“怎么样?还行吧?”
“怪不得你经常想方设法出差的,外面的世界还真是精彩!说,想抽什么烟?我请客!” 朱鑫不好意思透露自己这方面的无能,东拉西扯转移视线。
聂茂华说:“烟就算了,来瓶矿泉水吧!妈的,口干舌燥的。” 朱鑫递来矿泉水,边笑边感慨万千,“你说大城市就是比小地方讲究,就说这事吧,明明一样的菜,硬要整出个十大碗来。”
聂茂华嘿嘿一笑说:“现代人讲究的是生活质量,不然哪来那么多人往大城市跑?还不因为城里人会玩,都想图个新鲜刺激。”
朱鑫心里突然一沉,问聂茂华:“你说我们在外面乱来,老婆会不会也在家里红杏出墙?”
聂茂华道:“这可说不准!你以为刚刚这些女人都是黄花闺女?有些还不是有家有口结了婚的。”
他看了朱鑫一眼,又道:“有句话说得好,男人再牛,出门在外,帽子的颜色,随时由妻子决定。”
朱鑫说:“看来以后我们也要多个心眼,记得前院堵门,后院防贼了。”
此时己是凌晨一点。吴良友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王菊花正坐在床头织毛衣,台灯下,妻子青丝中钻出的几根白发格外刺眼。
他想起今天是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却连一通电话都没来得及打。
“怎么又这么晚?” 王菊花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一杯温好的牛奶递过来,“降压药吃了吗?”
吴良友接过牛奶,看到妻子鬓角日益增多的白发,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他张了张嘴,想说说省厅调研的事,却又咽了回去。
窗外,一只野猫在墙头上发出凄厉的叫声,他突然觉得一阵疲惫,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清晨,国土局会议室里一片忙碌。林少虎正在调试投影仪,冉德衡对着接待方案逐条核对,吴良友则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手表。
“局长,刘猛还没到。” 方志高拿着签到表走过来,“打电话也没人接,会不会是太平乡那边又出什么事了?”
吴良友皱眉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却看见楼梯口跑上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 —— 正是刘猛。
他的衬衫扣子错扣了两颗,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昨晚在太平乡熬了通宵,候思贵的家属找了二十多个亲戚来闹。” 刘猛压低声音说,“李县长那边还是坚持让我们垫付补偿款,要求国土部门配合政府工作。”
吴良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 省厅调研小组到了。
会议室里,陈永年副厅长认真翻阅着汇报材料,不时点头。
吴良友站在投影屏幕前,声音洪亮:“在规范化建设方面,我们加强了基层所的硬件建设和软件建设,硬件建设上为各所新建了办公接,让职工都有了栖身的地方;软件建设上,提出了‘建一流班子、带一流队伍、创一流业绩、树一流形象’的目标,重点打造了‘智慧国土’监管平台,实现了对矿山开采、土地审批等环节的实时监控……”
正讲到关键处,吴良友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区号是省会的。
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吴局长,想不想看看你手下聂茂华和朱鑫昨晚在哪儿鬼混?要是不想上头条,就准备好二十万……”
吴良友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陈永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吴,怎么了?”
“没…… 没事,是个骚扰电话。” 吴良友勉强笑了笑,后背却己经湿透。
调研结束后的晚宴上,陈永年端着酒杯走到吴良友身边:“良友啊,现场会办得不错,很有特色,我们会在全省国土系统推广经验。” 吴良友连忙举杯:“全靠您老指点,以后还请您多提携。”
两人碰杯的瞬间,吴良友注意到陈永年袖口露出的劳力士手表 —— 那是三年前某矿山老板被查时,神秘失踪的赃物之一,他心中不禁一凛。
夜里十点,吴良友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桌上的电脑出神。
里面是刚收到的电子快件:两张桑拿中心的监控截图,清晰地显示着聂茂华和朱鑫搂着女孩进入包间的画面,还有一张写着 “二十万,打入指定账户” 的纸条。
画面里的场景刺得他眼睛生疼,仿佛有人在他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他拿起电话,想打给纪委,却又放下了。如果这件事曝光,不仅现场会的功劳会化为乌有,国土局的行风评议只会更糟。
可二十万…… 他摸了摸抽屉里的降压药,突然想起太平乡候思贵家属那绝望的眼神,那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下割着他的良知。
他的胸中腾起一股冲天火焰,红着眼颤抖着将电话打给了聂茂华。
聂茂华听见局长骂娘,吓得差点跪下。除了低着声音一个劲的检讨,还一口保证自己把这事摆平,不给组织添麻烦。
窗外,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吴良友站起身,拉开窗帘。
远处,太平乡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闷雷,仿佛是大地发出的呜咽。他知道,属于他的 “现场会” 远未结束,而这场国土迷局,才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