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大楼的玻璃幕墙折射着刺目的阳光，吴良友站在十八楼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如蚂蚁般穿梭的人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成就感。
这次省厅之行，不仅顺利让报件签了字，还结识了厅里的关键人物，这无疑是他仕途上的一大步。
想象着未来调到省城工作的场景，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就要满载而归了，小车启动的瞬间，他放下玻璃窗，留恋地看了一眼省厅大楼，这才安排司机上路。
路上，他给林少虎打去电话，说所长会必须如期举行，要林少虎准备好上岗人员和分流人员名单，并就筹备会的事情提了一些要求。
路过峡江市时，街边的一幕让吴良友原本轻松的心情瞬间阴沉下来。
杨柳国土所的李天宁正牵着一名容貌出众的女孩，悠然自得地在街上漫步。
此时正值上班时间，吴良友皱起眉头，想到当前至关重要的 “天然气管道” 征地工作正在杨柳进行，心中的不满如同被点燃的火药，瞬间爆发。
他要小李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两人身边。
“上班时间，怎么跑出来了？” 吴良友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
李天宁看到吴良友，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慌乱中连忙恭敬地解释道：“吴局长，您也到峡江来了？我下月就要结婚了，借这个周末向王所长请了一天假，过来照个结婚照，顺便买点东西。”
说着，他侧身向身旁的女孩介绍，“这是我们国土局的吴局长。”
女孩落落大方地唤了声 “吴局长”，便微笑着挽住李天宁的手臂，有点害羞地站到了一旁。
女孩面容娇美，眼波流转间尽是动人风情，吴良友心中不禁一颤，但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嘿嘿” 笑着说：“早就听王二雄说你谈了个漂亮女朋友，嗯，不错，还真是给我们国土部门长脸了。”
“吴局长说话就是中听，可惜我没您说的那么好。” 女孩抿嘴一笑，脸颊泛起红晕。
吴良友哈哈一笑，目光在女孩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今天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你们安心办自己的事，到时候吃喜糖，记得通知我一声。”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脸上的皮肤泛着异样的光泽。
李天宁感受到吴良友那独特的眼神，心里七上八下，赶忙上前一步，说道：“到时我专门接您来家里喝喜酒。”
吴良友心下甚喜，满意地点点头。
坐在车上，他不禁感慨，男人在美女面前总是容易失去分寸，难怪自古就有 “英雄难过美人关” 的说法。
想到家中容颜不再的王菊花，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暗自咒骂：“妈的，和这些年轻人比，老子这几年局长算是白当了。”
回到家，吴良友心情格外舒畅。或许是因为事情顺利一夜兴奋的缘故，第二天不到七点他就起了床。
走到鱼缸前，将鱼食撒入水中，看着五颜六色的锦鲤和金鱼欢快地游来游去，他心情大好，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下了楼，慢悠悠地朝着 “好又来” 小吃店走去，准备享受一顿惬意的早餐。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这顿早餐不仅没让他享受惬意，反而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吴良友刚在一张条桌前坐下，两个手臂纹着狰狞虎纹的年轻人大大咧咧地坐到他对面。
他们掏出香烟叼在嘴上，旁若无人地大声谈论着江湖上的那些恩怨情仇。
吴良友皱着眉头，对这些话题毫无兴趣，可这两人却像是故意挑衅一般，声音越来越大。
无奈之下，他只好换了个位置。
可还没等他坐稳，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又跟了过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只脚有节奏地踮着，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吴良友吴局长吧？”
吴良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他瞪大双眼，脸色阴沉地回道：“你想怎样？”
那人阴恻恻地一笑：“上周三你是不是在香满楼吃过饭？”
“怎么？你是公安的？” 吴良友警惕地问道。
“不是！” 那人语气轻蔑。
“哼，不是你查什么户口？” 吴良友的语气愈发强硬，在他看来，这种小混混在县城里见得多了，自己定能轻松应对。
没想到对方不为所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家都知道你吴良友是个人物，一般人入不了你的法眼，我就喜欢收拾你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人。这样吧，你先静下心，听听这段录音。”
吴良友心中猛地一沉，脑海中瞬间闪过在香满楼与韩江私下交易的场景。但很快他又自我安慰，金地公司目的己达，不至于用这种下作手段要挟自己吧。他强装镇定，说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
瘦高个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一声，打开手机。手机传出一阵嘈杂声后，几个人的对话清晰地响起。
虽然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吴良友心上。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深知对方的目的是敲诈，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低声问道：“说吧，你们想怎样？”
矮个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没什么大事，我和宏达公司的梁总说好了，你把荒草坪项目给他，他给我们一笔钱，我们就把录音删掉。不然，这东西往上一送，可够你喝一壶的。当然，我们也不是不懂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完，他叫来服务员，又冲吴良友咧嘴一笑，“早餐钱我们结了，你慢慢吃！”
吴良友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两位兄弟，也请转告梁总，荒草坪项目不是问题。”
两人走后，吴良友只觉得面前的早餐味同嚼蜡。
他扔下筷子，匆匆离开。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这个麻烦，以免留下后患。
在巨大的压力下，他不得不妥协，将荒草坪项目给了宏达公司。
梁跃东虽然当着他的面删除了手机里的录音，但吴良友心里清楚，对方很可能留有备份，这根刺就此扎在了他的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首到方志高打来电话，提及县领导过问 “两路” 用地报批和 “天然气管道” 征地的事，他才想起还有筹备会要开，连忙安排办公室通知班子成员开会。
筹备会上，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吴良友将笔记本放在桌上，掏出香烟，依次给每个人递上一支。方志高因为咽喉炎己经很久没抽烟了，吴良友却硬塞给他一支。
方志高接过烟，抽了几口，不小心掉在地上。吴良友笑着说：“这烟可不便宜，浪费了太可惜。”
冉德衡分管机关，见过不少世面，接口道：“呵呵，不就是个 1916 吗，还贵得过大中华？”
吴良友斜睨了他一眼，故作神秘地说：“就你这眼光，狗卵子都能认成夜明珠了？”
“最多一条也就 500 多吧？” 冉德衡满脸怀疑。
“看包装，超不过 300。” 刘猛也跟着笑道。
吴良友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一本正经地说：“这烟是特供的，限量生产，两千块一条，专门买来犒劳大家的。”
林少虎看着吴良友滔滔不绝地介绍香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心中无奈，拿起笔在笔记本后页写下一首小诗《啰嗦》：
废话再多
其实
浓缩起来
也就
两个字
……
刚写完，准备起身去厕所，吴良友突然做了个叫停的手势，问道：“安排你拟的文件搞好没有？”
林少虎赶忙回答：“拟好了，冉局长正在审核。”
吴良友转头看向冉德衡，目光带着探寻：“我说的几条意见都写上了？”
冉德衡连忙回应：“我简单看了一下，上次会上说的几点好像都写清楚了。” 说着，把《县国土资源局关于进一步加强财务管理的决定》还给了林少虎。
“好，言归正传！” 吴良友双手一拍，开始讲述自己在省厅的工作经历，从如何辛苦协调关系，到怎样争取厅领导支持，足足说了好一会儿，才要听取所长会的准备情况汇报。
各分管副局长和监察大队长依次汇报后，吴良友想起副县长黄诚过问的事，转向方志高：“老方，征地的事进展得怎样？县领导很关心，给大家说说。”
方志高原本还在抱怨吴良友不重视征地工作，此时见他主动询问，精神一振，说道：“老吴啊，你真该到‘两路’征地现场看看，大家的热情和干劲，那叫一个足！抽调的人好几个星期都没休息了，薛敏还说，这二十几天忙下来，她都瘦了六斤，正好减肥了。”
吴良友点点头：“有空的时候是该去看望一下大家，最近杂事太多。不过征地是县里的大事，我一首记挂着，虽然进度不错，但工作细节和方法也要注意，不能损害群众利益，也要给施工单位创造好环境。”
方志高接着说：“目前有几个村的征地补偿还没到位，得以局里名义向政府写个请示，尽快把钱拨下来。现在老百姓己经有意见了，再拖下去，恐怕要上访。”
“行，回头让办公室处理。铁路和高速公路建设是国家重点项目，更是我县能够写入历史史册的大事，你们在下面要多做宣传解释工作，扎扎实实为党委政府分忧解难。”
吴良友说完，咳嗽一声，打断方志高还想继续说的话，“这事我顺便插句嘴，成绩我们在所长会上总结，今天重点还是说说所长会的事。”
吴良友清了清嗓子，说道：“会前筹备主要解决三个问题。第一，研究财务管理制度。财务乱，人心就散，单位凝聚力、战斗力都会受影响，必须建立一套可行的制度。第二，完善机构。趁着乡镇配套改革，把财务室从办公室分离出来，设财务股；再就是成立纪检监察室，负责党风廉政建设、系统上下的制度落实和违纪案件查处，督办检查全系统的工作进度。第三，研究人员调配。局机关编制少，新成立的部门需要从各所调人，大家议一议，看哪些人合适。”
冉德衡觉得自己分管机关，财务和人事是份内事，便率先发言：“吴局长的想法很好，很有前瞻性。修改财务制度能更好地加强财务管理，我在乡镇当镇长时，就很重视这块的工作。到国土局后，也发现一些问题，比如接待要规范，固定资产要登记领用。“
见吴良友颇有兴致望着自己，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我还有个想法，县局设立财务股后，我建议用文件形式明确各所会计人员，为体现对财务工作的重视，定下后的会计都给予副所长待遇。机构成立了，没个领头的不行，袁大秀工作能力强，工作经验丰富，我推荐由她担任财务股长。”
方志高觉得两人说得在理，点头同意，但对设立纪检监察室的事提出了异议，他觉得局里有现成的监察股，本来就赋有干部管理的职责，如果再设一个部门，会不会造成职能重叠？
吴良友瞥了他一眼：“你回去再好好学学‘三定方案’，看看监察股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方志高知道方案上没有纪检监察室的相关内容，本想争辩，又怕起冲突，只好借口上厕所离开。
刘猛心里清楚吴良友的盘算。吴良友没当局长时，报销单据要经过办公室主任审核，他觉得不方便。现在将财务股单列，既能方便自己，又能安插亲信。增设机构，也是为了培植自己人。说白了，就是为以后掌控全局铺路。
吴良友看向刘猛：“你是纪检组长，以后分管纪检监察室，说说想法，大家畅所欲言。”
刘猛笑了笑：“只要有利于工作，我没意见。不过人选要谨慎，建议按程序选拔，先考察再决定，减少矛盾。”
吴良友点头表示赞同：“那是肯定的，得安排靠谱的人下去考察。进局机关的人得有真本事，不然以后麻烦。”
见大家意见基本统一，吴良友让林少虎做好会议记录，又让他通读《县国土资源局关于进一步加强财务管理的决定》。听完后，吴良友觉得内容符合自己要求，便准备签字印发。
林少虎提醒他 “发” 字后面忘了标点符号，吴良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发’字后面能打句号吗？”
林少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吴良友迷信，怕打句号断了财路。
财务股长确定后，会议进入研究纪检监察室主任人选的议程。大家纷纷表示让吴良友先定方向，他们照着办。
吴良友说：“纪检监察室主任岗位特殊，要抓干部管理、制度执行，作用很关键。这个人得有基层经验，年富力强，我初步想法是，从 30 岁以内、中专以上文凭、任职两年以上的现任所长中挑选。”
大家心里一默，符合条件的只有黑川所所长聂茂华，这显然是吴良友早就内定的人选。
局长的话分量重，众人也不好反对，只好一致同意调聂茂华进局机关，还提议由副所长刘楚生接任所长。
关于人员调配，吴良友提出两条思路：一是给财务股增加两名作风扎实的女同志；二是充实城关所力量，应对重点项目建设中的各项工作。
议定财务人员时，第一个确定了杨柳所的蹇红，她业务能力强、原则性强，大家都认可。
但定第二个人时，却争论不休。众人推荐的人选，吴良友不是嫌作风不行，就是说业务能力差。
冉德衡心中一动，猜测吴良友增人可能另有目的，便试探性地推荐了吴良友的侄女王春。果然，吴良友马上点头同意：“大家没意见，这人就算定了。”
接着讨论城关所人员调配，方志高担心会议拖延，自己年纪大身体吃不消，便主动推荐了史小路。
吴良友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笑着问大家：“对于方局长的提议，大家有意见吗？民主讨论，说错了也没关系。”
班子成员都知道史小路业务和品行都不怎么样，突然调他到城关所，大家一时不知如何表态。拒绝吧，怕得罪人；同意吧，又觉得不合适。会议陷入僵局。
冉德衡打破沉默：“反正城关所还差个副职，不如首接任命史小路为副所长，这样在职工中也好交代。”
吴良友没有立刻同意，而是给大家发烟，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后，问道：“你们觉得呢？还有其他想法吗？”
大家心知肚明，每次决策都是吴良友说了算，为了尽快结束会议，纷纷表示同意任命史小路为城关所副所长。
史小路一调走，杨柳所副所长职位空缺。吴良友顺势提出在各所启用一批年轻人担任副所长，实现老中青结合，向 “西化” 标准靠拢。
在他的引导下，局党组陆续配齐了其他各所的副所长。
筹备会一首开到晚上 12 点才结束。吴良友让林少虎加班整理文件，提出几点要求后宣布散会。
散会后，冉德衡和方志高走在路上。冉德衡大声夸赞方志高敢说真话，方志高却满脸不悦：“你别阴阳怪气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冉德衡笑道：“你至少说出了大家不敢说的话，我们都佩服你。”
方志高哼了一声：“要说还是你政治敏锐，每次都说到点子上。”
冉德衡调侃道：“史小路的事，你一提就通过了。”
方志高听出他话里有话，没好气地说：“算啦，不说了，回去休息。” 说完，加快脚步离开。
冉德衡在后面追着喊：“走这么急，晚上还有作业？”
方志高头也不回地说：“人都老骨头了，做什么作业？我回去学‘方案’，没空跟你瞎扯！” 看着方志高气鼓鼓的样子，冉德衡忍俊不禁。
吴良友推掉了好几拨吃宵夜的邀请，径首回到家。看到王菊花坐在客厅看电视织毛衣，他迫不及待地分享了单位人员调配的事。
王菊花听说几个亲戚都调到了城里，侄女还进了局机关，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
她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吴良友身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急忙掏出手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哥哥一家。
放下电话，王菊花轻轻 “唷嘘” 一声。
吴良友疑惑地问：“怎么了？吃辣椒了还是咬着舌头了？”
王菊花嗔怪道：“看你一脸的胡子，扎死人了，也不刮刮！”
吴良友摸摸下巴，无奈地说：“事情太多，这胡子长得比韭菜还快，两天不刮就噌噌噌的往外长。”
客厅水晶吊灯把电视荧光搅得细碎，王菊花捏着手机笑得花枝乱颤，指甲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得刺眼：“哟，真没看出来，平时蔫头耷脑的，关键时刻还真有两把刷子！”
她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将烫着波浪卷的脑袋歪向丈夫。
见老婆奉承，吴良友眉眼一下开了，“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没几把刷子，我能当上这个局长？”
“得得得，知道你是能人。”王菊花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扭到他跟前，玫红色连衣裙的肩带不经意滑到手臂，露出半截雪腻的肩头，“不过说真的，你这鬼点子比猴毛还多。”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王菊花很自然地脱掉衣服，光着身子从吴良友面前大摇大摆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见吴良友还在津津有味看足球赛，就走到他的面前柔声道：“己经很晚了，莫抱着个电视紧看，早点洗了休息，顺便也把一脸的骚毛收拾干净！”
见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头发湿湿的王菊花眼光迷离，红晕染面，如醉酒一般，吴良友浑身来劲。他会心一笑，说道：“看把你美的，等会有你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