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明明灭灭，乾隆枯坐在蟠龙椅上，指尖无意识着扶手处被岁月磨出的凹痕。案头散落的奏折无人理会，唯有那封小燕子呈上的百姓联名信被反复揉搓，边角己然发皱。殿内寂静得可怕，唯有更漏声滴答作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李玉垂手立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怔忡的模样，心中满是感慨。犹记得当年，那个风风火火闯进皇宫的小姑娘，会蹦蹦跳跳地扑到皇上面前，一口一个“皇阿玛”叫得亲昵。御花园的秋千上，还留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木兰围场里，似乎还能看见她骑马时飞扬的裙摆。可如今，曾经天真无邪的义女，却用那样陌生而冰冷的眼神，道出了君臣之间最残酷的真相。
“李玉，”乾隆的声音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惊得李玉慌忙回神，“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
李玉心头一颤，这是他伺候皇上数十载，第一次见这位站在权力巅峰的帝王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他斟酌着措辞：“皇上心系江山社稷，诸多考量也是为了大清基业。只是...只是格格对皇上的一片真心...”
“真心？”乾隆苦笑着摇头，眼中泛起一丝追忆，“她刚入宫时，朕看着她胡闹，只觉得有趣，便由着她去。后来认她做义女，也是见她单纯，能给后宫添些生气。赐婚于她，更是想着能制衡和珅，稳固朝局。朕...朕从未想过，她竟将朕视作亲生父亲。”
李玉沉默不语，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记得小燕子刚被封为还珠格格时，每次得了新鲜玩意儿，总会第一时间跑来献给皇上。她看不懂奏折，却会认真地听皇上讲朝堂之事，还会歪着头给出些让人忍俊不禁的建议。那次皇上偶感风寒，她在寝宫外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给皇上熬了碗卖相极差却满含心意的粥。可如今，那些温暖的画面，都被今日养心殿里的对峙击碎。
“朕总以为，君臣父子，一切都该以江山为重。”乾隆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高悬的冷月，“却忘了，人心不是权谋可以算计的。她本可以在市井中自由自在地生活，是朕将她卷入这皇家是非，又亲手将她的真心碾碎。”
李玉看着皇上孤寂的背影，突然想起小燕子离开时决绝的模样。那个曾经会粘着皇上诉说心事的姑娘，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他忍不住开口：“皇上，格格性子首爽，许是一时气话。若皇上...”
“不必了。”乾隆摆了摆手，声音里满是疲惫，“是朕负了她。如今她在和府谋算，看似是为和珅，实则又何尝不是对朕的报复？她变了，变得让朕陌生，可这一切...都是朕一手造成的。”
窗外，一阵寒风吹过，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乾隆望着漆黑的夜空，眼前又浮现出小燕子入宫那日的场景。那时的她，像只欢快的小鸟，带着一身的朝气与真诚闯进了这座压抑的皇宫。而如今，那只自由的小鸟，却被这深宫里的算计与权谋折断了翅膀。
“传旨下去，”乾隆转身走回龙椅，“今后，不许再有人在朕面前弹劾和珅。和府的义仓、义学之事，着户部拨银相助。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端慧公主乃是朕的义女，往后内务府供应，按固伦公主的最高规格办。”
李玉连忙应下，心中却明白，皇上这些补偿，终究是晚了。有些裂痕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弥合。那个曾经真心真意将皇上当作亲生父亲的还珠格格，早己在这场君臣博弈中，被伤得遍体鳞伤，再也回不来了。而乾隆，也只能在这寂静的养心殿里，独自品尝着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在无数个深夜里，追忆那再也寻不回的父女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