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小燕子的视线，她望着皇后凤冠上垂落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突然想起幼时在杂院里，每逢雨天，屋檐滴落的水珠也是这样连成晶莹的帘幕。那时她总爱伸出手去接，幻想每一滴雨珠都藏着一个能带她回家的秘密。
"皇后娘娘，"小燕子将药碗推到一边，指尖无意识着粗陶碗沿的纹路，"我从小在大杂院里和柳青柳红两兄妹等人一起长大，无父无母......"话未说完，喉头突然发紧。那些饥寒交迫的夜晚，为了一口吃食与恶犬争抢的狼狈，还有看着其他孩子被父母牵着手时心底泛起的酸涩，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皇后手中的佛珠骤然停止转动，凤目里泛起几分诧异。自入宫以来，她见惯了后宫妃嫔为子女争宠，却从未想过会有女子主动求做别人的女儿。容嬷嬷更是瞪大了眼睛，手中刚要递过去的帕子悬在半空。
"我愿意护他一生，绝不让他受到伤害！"小燕子突然跪坐在冰凉的青砖上，发间的绒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永璂阿哥心地纯善，上次我病着，他还偷偷揣了两个桂花糕来看我......"她想起那日十二阿哥红着脸，把温热的糕点塞进她手里的模样，眼底泛起笑意，"在这宫里，人人都盯着皇位，可我就想守着弟弟，像柳青护着柳红那样。"
寝殿陷入长久的寂静。皇后凝视着眼前倔强的少女，恍惚间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刚入宫时，也曾怀揣着一腔孤勇，想要护佑那些在深宫里无依无靠的人。只是后来，在权力的漩涡中，这份初心渐渐被磨得支离破碎。
"你可知，若做了本宫的女儿，便是站在了令妃的对立面？"皇后俯身扶起小燕子，指尖触到她手背上因练剑磨出的薄茧，"往后她若再有动作，第一个针对的就是你和永璂。"
"我不怕！"小燕子仰头，眸中闪着坚定的光，"从前我被谎言蒙住眼睛，做了许多错事。现在我只想把欠娘娘的、欠永璂的，都还回来。"她突然想起前世永璂被牵连的惨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而且，我也不想再做个无依无靠的野丫头了......"
皇后的眼眶微微发热，别过头去掩饰情绪。容嬷嬷见状，忙上前轻声道："娘娘，这孩子一片赤诚......"
"明日起，你便跟着永璂一起读书。"皇后重新坐回主位，声音己恢复威严，"毓庆宫的太傅们最是讲究规矩，你若敢偷懒，本宫可不会轻饶。"
小燕子眼睛一亮，像只得了糖的雀儿："真的吗？我一定比永璂还认真！以后我还要教他骑马射箭，带他去看宫外的糖葫芦和杂耍......"
"还不快谢过娘娘！"容嬷嬷笑着轻拍小燕子的肩膀。
当晚，小燕子躺在钟粹宫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终于有了真正的家人，不再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此刻的延禧宫，令妃攥着密报的手指关节发白，烛火将她扭曲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如同盘踞的毒蛇。
此后的日子里，钟粹宫时常传出欢声笑语。小燕子带着永璂在后花园放风筝，缠着御膳房的厨子教他们做桂花糕，还偷偷把柳青柳红送进宫的宫外话本子塞进永璂的书包。每当永璂被太傅罚站，她就扮鬼脸逗他开心；若是自己闯了祸，便抢着说是自己带坏了弟弟。
看着孩子们日渐亲密的模样，皇后眼中的冰霜渐渐化作温柔。一日午后，她看着永璂靠在小燕子肩头打盹，突然轻声对容嬷嬷道："当年若有这样一个姐姐护着，永璂也不会......"话音未落，便被小燕子小心翼翼为永璂盖披风的动作打断。
宫墙外，紫薇入宫的日子渐渐临近。而钟粹宫里，新的羁绊正在悄然生长，成为抵挡阴谋的最坚实的壁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