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春雪黏在实验室的窗玻璃上,顾砚对着台灯拼贴《舞蹈医学笔记》残页,胶带撕扯声在凌晨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第七片碎纸对齐时,他忽然发现墨痕下透出浅灰色的小字,像是用消字笔写了又划掉的秘密。
"靠,这字怎么歪歪扭扭的......"
他举着残页对着光,许墨的字迹在台灯下显形:"2018.12.24,手术费己转入你副卡,密码是你生日......"
墨迹边缘有明显的泪痕,把 "副卡" 两个字晕成浅灰,像她当时边哭边写的样子。
实验室的冰箱突然发出 "叮" 的提示音,顾砚盯着冷冻层里的桂花糖糕 —— 许墨去年寄来的,保质期早过了,他却舍不得扔。
手机在操作台上震动,匿名邮件的提示灯闪烁,附件名称是 "市立医院缴费记录 2018"。
"顾医生,您的外卖到了。"
实习生皮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
"放门口!"
顾砚撕开邮件,缴费单上的收款人栏让他呼吸一滞 ——"墨砚医疗科技有限公司",法人姓名 "许墨",注册日期正是他出国前一天。
护具专利书的小在桌上投下影子,和残页上许墨画的重叠,脚踝处的红点像滴未落的血。
"小墨......"
他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公司地址,正是江城大学附近的创业园,离许墨的舞蹈工作室只有三个公交站。
想起七年前她总说 "等护具量产,就能给爸爸换新药",原来她真的把他的设计变成了现实,用他的名字,用他们的密码。
冰箱再次 "叮" 地响,顾砚突然想起什么,翻出专利书最后一页的速写 —— 许墨在银杏树下旋转,裙摆上的墨点对应着残页上的泪痕位置。
他摸向护具内侧的隐形口袋,里面掉出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间用针刻着 "别怕,我在",是许墨的字迹,比他记忆中颤抖许多。
"顾教授,您找我?"
皮特推门进来,看见桌上散落的笔记残页和护具专利书,"这些画...... 和您诊室的海报好像。"
"皮特," 顾砚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说,一个人如果被迫说违心的话,会把真相藏在哪里?"
实习生被他发红的眼眶吓到:"可能...... 在对方才能看懂的地方?
比如密码、暗语......"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沈砚之的消息:"老顾,别查了,有些真相知道了更痛。"
消息框里跟着个文件压缩包,名称是 "2018.12.23"。
顾砚盯着压缩包犹豫三秒,点击下载的瞬间,实验室的灯突然熄灭。
备用电源亮起时,他看见皮特举着手机,屏幕里是市立医院的监控片段:顾母把牛皮纸袋塞进许墨手里,许墨转身就放进护士站的失物招领箱,纸箱上贴着 "许墨 代收" 的标签。
"靠!" 皮特看着画面里许墨发红的眼眶,"这不是您常说的那位......"
"出去。"
顾砚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许墨低头看纸袋的瞬间,她护具的魔术贴没扣紧,脚踝内侧的痣在监控里清晰可见。
压缩包解压完成,里面是顾母与沈父的通话录音,"...... 让沈家少爷多接触许墨,她收下支票就好办......"
冰箱的灯在黑暗中亮着,顾砚摸出那块硬邦邦的桂花糖糕,咬下时尝到明显的苦味 —— 许墨肯定是把药片磨成粉掺了进去,就像她总在他熬夜时泡的蒲公英茶里偷偷加蜂蜜。
残页上的小字在应急灯下发白,他终于读懂那些被泪水模糊的句子:"顾砚,我撕毁的不是笔记,是让你离开的勇气。"
凌晨五点,顾砚坐在地板上,把残页、专利书、缴费记录摆成圆形。
护具专利书的小们围绕着中心的砚台图案,每个都在望向同一个方向 —— 江城的方向。他忽然想起许墨在图书馆顶楼说的话:"墨滴入砚才能成诗,可如果砚碎了,墨该流向哪里?"
现在他终于明白,她把墨滴进了每一片残页,每一个护具透气孔,每一个只有他能解码的坐标。
沈砚之的邮件、匿名的缴费记录、冰箱里的桂花糖糕,都是她留下的线索,像一串用疼痛串起的珍珠,等他沿着血迹,找回被母亲偷走的七年时光。
手机在地板上滚动,顾砚看见锁屏壁纸不知何时变成了许墨寄来的银杏叶,叶脉间的 "安好" 二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他摸向白大褂口袋,那里装着拼好的半本笔记,残页边缘用胶带粘成了砚台形状,而缺口处,正等着他回国后,用许墨的墨,补全剩下的半阙诗。
"皮特," 他突然站起来,白大褂蹭到地上的护具专利书,"帮我订最近一班回江城的机票,越快越好。"
实习生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和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解剖课上顾教授说的话:"人体最坚韧的不是骨骼,是藏在伤痛里的执念。"
此刻,这份执念正化作他收拾行李的动作,化作他望向东方的目光,化作他口袋里那片带着密码的银杏叶,带着他,向七年未拆的真相,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