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纽约的深夜飘着冷雨,顾砚的白大褂领口还沾着前个病人的呕吐物,急诊室的消毒水气味混着血腥味,像团粘腻的雾糊在鼻腔里。
他正给12床的醉酒客缝合小臂伤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国际快递的取件码在屏幕上跳了三遍。
"顾医生,15床血压飙到200!"
护士林达推着抢救车跑过,马尾辫扫过他绷带上的血渍。
"来了。"
顾砚扯下手套,余光瞥见值班室门口躺着个牛皮纸箱,收件人栏写着"顾砚医生",寄件地址是江城,没有署名。
他的心突然漏跳半拍,指尖在纸箱封口处摸到熟悉的纹路——是许墨常用的手工棉纸,带着若有若无的薄荷香。
消毒灯在值班室投下青白的光,顾砚撕开胶带的手在发抖。
护具专利授权书掉出来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急救铃。
纸页边角的小撞进视线,每个都踮着脚,脚踝缠着护具,护具上绣着极小的砚台图案——是许墨的签名方式,七年来她画在每封匿名信里的符号。
"顾,你脸色很差。"
林达探进头,手里攥着新领的止血钳,"要不要换班?"
"不用。"
顾砚把专利书塞进白大褂,转身时纸角划过掌心,渗出血珠。
15床的老人正在骂人,浓重的布鲁克林口音混着中文脏话,他忽然想起许墨教他说"笨蛋"时,眼尾扬起的弧度。
凌晨三点,顾砚蹲在值班室地板上,用酒精棉片擦净桌面。
专利书的每一页边角都画着小,有的在跳"阿拉贝斯",有的在做"挥鞭转",脚踝内侧都有个红点——是她的痣,和他笔记里标注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忽然发现,们的护具透气孔是15个,比他设计的多了3个,旁边用铅笔写着:"足背新增三条静脉,冬天需加强保暖",字迹是他熟悉的、总在深夜实验室出现的温柔。
"顾医生,你在干什么?"
实习生皮特揉着眼睛进来,看见满地的文件和顾砚发红的眼眶。
"没什么。"
顾砚迅速合上专利书,却看见皮特盯着他白大褂口袋,那里露出半截残页——是他从垃圾桶里捡的《舞蹈医学笔记》,上面有许墨画的小,裙摆上溅着墨点,像她摔在排练厅那天,护具蹭到的地板蜡。
后颈突然一阵刺痛,顾砚想起七年前的雪夜,许墨撕毁笔记时,护具带起的风里有她没说完的话。
他翻到专利书最后一页,落款处的小旁画着破碎的砚台,砚台里盛着滴墨,墨滴边缘写着串数字——是他的生日,也是他们初吻的日期。
"顾!"林达的叫声穿透值班室,"创伤科需要支援,连环车祸!"
顾砚抓起白大褂,专利书滑落在地,露出背面的速写:许墨穿着他设计的护具,在银杏树下旋转,脚踝的砚台图案与他锁骨的印记重合。
他忽然想起,这个图案曾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每次惊醒,枕头都会沾着薄荷味——那是许墨护具里的味道,也是她最后一次抱他时,留在他领口的气息。
急诊室的自动门开合间,冷雨灌进来,打湿了专利书边角的小。
顾砚在抢救间隙摸向口袋,指尖触到片干燥的银杏叶——不知何时夹在专利书里的,叶脉间用针刻着"安好",是许墨的字迹,比任何医学证明都更让他心慌。
当他给第5个伤员处理肋骨骨折时,忽然发现对方护具的搭扣设计,和他给许墨做的初版一模一样。
"哪里买的护具?"
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伤员疼得龇牙:"中国寄来的,说是什么专利产品,护具内侧还有个小砚台......"
顾砚的止血钳"当啷"掉在地上。
原来她真的把护具量产了,用他的设计,用他们的密码,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继续跳着他最熟悉的舞。
而专利书边角的小,每个都在望向同一个方向——纽约的方向,像在说"顾砚,你看懂了吗?"
凌晨五点,顾砚靠在值班室墙上,看着专利书里掉出的纸条。
上面画着护具的改良方案,脚踝内侧多了个隐形药盒,写着"防磨脚药膏,含5%水胶体",落款是个小砚台。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砸在纸条上,把"水胶体"三个字洇成模糊的墨团——原来她从未停止过改良护具,就像他从未停止过爱她,哪怕隔着太平洋,隔着撕碎的笔记,隔着她说"从未爱过"的谎言。
急诊室的灯忽然熄灭,备用电源亮起时,顾砚看见专利书边角的小在幽蓝的光里,仿佛动了起来。
她们踮着脚,朝着同一个方向旋转,脚踝的砚台图案连成线,拼成两个字——"砚墨"。
他终于明白,许墨寄来的不是专利书,而是一封用舞蹈和医学写成的情书,每一个小都是她没说出口的"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