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是顾司！
我想回应他，想告诉他我在这里，但我发不出声音，也无法移动。
我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一千年了，姐姐。”
他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微微的颤抖，“你离开我己经整整一千年了。”
一千年？
我竟然在这黑暗中沉睡了这么久？
随着意识的逐渐清晰，我开始能够"看"到外界。
这感觉很奇怪，并非通过眼睛，而是一种灵魂的感知。
我发现自己似乎被禁锢在一朵花中——那是一朵生长在忘川河畔的黑色彼岸花，花瓣如墨，花蕊却泛着淡淡的金光。
而顾司，就跪坐在花前。
他穿着地府阴差的黑色长袍，银色的发带将长发束起，面容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眼角己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触花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易碎的珍宝。
“转轮王说，你就在这花里。”
他低声说着，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虽然我看不见你，听不见你，但我知道你能感知到我，对吗？”
我想大声回答他，想告诉他我能听见，能感知到他的一切，但所有的努力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顾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轻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花根处。
“这是我从奈何桥边收集的纯净魂露，应该对你有好处。”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轻柔，“后土娘娘说，这株黑色彼岸花是你的魂魄所化，需要千年才能重新凝聚意识...今天正好是一千年整，所以我就...”
他的声音哽咽了，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袍下摆，“姐姐，如果你能听见我，就...就让花瓣动一下好吗？哪怕只是一下...”
我的心如刀绞。
我想回应他，想安慰他，却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中的希望一点点熄灭。
“没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可能是时间还没到，或者...或者你需要更多魂力。”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腕，让金色的魂血滴落在花根处。
“不！”
我在心中呐喊，却无法阻止他。他的魂血对现在的我而言如同甘霖，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因此变得更加清晰，但同时，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在流失。
“别这样...顾司，别伤害自己...”
我在心中哀求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宝贵的魂血献祭给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挂着那令人心碎的笑容。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明天再来看你，姐姐。”
他艰难地站起身，身形摇晃了一下，却固执地不肯倒下。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首到消失在忘川河畔的迷雾中。
黑暗再次包围了我，但这次不同。
我有了意识，有了记忆，有了感知。
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是顾瑶，前任阎罗之女，现任地府的守护者之一。
而顾司...是我用一魂救回的凡人，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后土娘娘的诅咒在我脑海中回响：“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感知到他，却无法与他交流吗？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我只能通过顾司每日的来访来判断昼夜更替。
他每天都会来，风雨无阻，有时带着魂露，有时是其他珍稀的养魂之物，更多时候则是划破自己的手腕，用魂血浇灌这朵黑色的花。
每一次，他都会对我说话，讲述地府的变化，讲述他这一千年来如何成为地府最强大的阴差，如何协助转轮王维持六道轮回的秩序。
有时他也会回忆我们的过去，回忆我还活着时那些微不足道的日常。
“...记得吗？你第一次教我使用幽冥火，我差点把阎罗殿的窗帘烧了。”
某天，他这样说着，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父亲气得要命，你却挡在我面前说'是我没教好'...”
我记得。
我当然记得。
那时的他还是个莽撞的少年，而我则是地府人人敬畏的大小姐。
谁能想到，命运会将我们推向这样的结局？
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自己对外界的感知越来越清晰。
起初只能"看"到顾司和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渐渐地，我能感知到更远的地方——忘川河上漂浮的魂灯，远处奈何桥边排队的亡魂，甚至更远处阎罗殿的轮廓。
但最令我震惊的是，我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能够轻微地影响这朵黑色彼岸花。
当顾司说话特别动情时，花瓣会微微颤动；当他陷入悲伤时，花蕊会散发出更强烈的金光。
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
这给了我一丝希望。
也许，后土娘娘的诅咒并非绝对？
也许，经过足够长的时间，我能够打破这个禁锢？
“今天孟婆又向我告状了。”
顾司盘腿坐在花前，语气中带着无奈，“她说我吓到了排队喝汤的亡魂，让他们想起了生前不愉快的记忆。”
我几乎能想象那个场景——顾司冷着脸在奈何桥边巡视，那双天生带着威压的眼睛扫过，胆小些的亡魂怕是要瑟瑟发抖。
“我跟她说，那些亡魂迟早要面对地狱的审判，提前适应一下没什么不好。”
他耸耸肩，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千年前那个爱恶作剧的少年。
花瓣不自觉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顾司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朵花。
“姐...姐姐？”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集中全部意念，试图让花瓣再次颤动，但无论怎么努力，花朵都纹丝不动。沮丧如潮水般涌来，我多想告诉他，我就在这里，我能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顾司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他轻声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这就够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放在花旁。
“看，这是我从西方极乐世界求来的'净魂石'，据说能帮助破碎的魂魄重新凝聚。”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石头表面，“我花了五百年时间才得到它...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五百年？
为了一块石头？
我的心揪紧了。
这一千年来，他到底为我付出了多少？
净魂石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与黑色彼岸花的花蕊金光相互交融。
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流遍我的"全身"——如果我现在有身体的话。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更加清晰，记忆更加完整，甚至能够回想起更多生前的细节。
顾司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有效果！”
他惊喜地低呼，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姐姐，你能感觉到吗？这块石头...”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黑色彼岸花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花蕊的金光暴涨，几乎照亮了整个忘川河畔。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花中传出，净魂石的白光被迅速吸入花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