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美人一手支在石桌上,一手捏着棋子,话语不断:“鸢儿,昨日我得到你晋升的消息,可是第一时间赶来找你呢。可惜啊,你不在宫里,我可是苦等了大半日。”
秦鸢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轻咳一声:“月姐姐见谅,昨日去垂拱殿谢恩,为皇上研墨,不知不觉就耽搁了。”
柳美人睁大眼睛:“研了一整个下午?皇上批阅奏折竟这般费时吗?”
秦鸢抿了抿唇,眼神微微闪烁:“是啊,皇上政务繁忙,直到我离开,他都尚未批完折子。”
她见柳美人不再追着问话,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在垂拱殿承宠一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从她口中说出去。
几局手谈过后,天色渐晚。
柳美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忽然眼前一亮,似想到了什么:“哎呀,这白毫银针可真是绝品,也就只有在你这儿才能喝到了。”
秦鸢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柳美人睨了她一眼,挑挑眉,语气中蕴着些微的调侃:“你不知道吗?皇上把今年上贡的白毫银针可都赏赐给你了。我们这些姐妹,连一片茶叶都没分着呢。”
秦鸢闻言,心头微讶,她原以为皇上只是多赏了些,没想到竟全给了她。
但她很快平复心绪,暗想这不过是一时宠爱罢了,若没了这宠爱,她在这宫里什么也不是。
“月姐姐若是喜欢这茶,待会拿些回去。”
柳美人连连摆手:“算了吧,若是让皇上知晓我抢了你的所爱,定饶不了我。”
秦鸢闻言不禁嗔了她一眼,而后便不客气地在棋局上大杀四方,再也不刻意让着她。
孟才人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频频看向殿门又迟迟不走。
秦鸢和柳美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明白孟才人的心思。
直到宫门落锁,确定皇上不会来后宫,孟才人才恋恋不舍地以宫中还有事为由起身告辞。
待孟才人走后,柳美人凑近秦鸢,压低声音问道:“鸢儿,你该不会不知道孟才人想借着你这东风扶摇直上吧?”
秦鸢抬眸瞧她,收起棋子:“我当然知道。”
柳美人急了,险些拍案而起:“你知道还与她走这么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秦鸢伸手拉住柳美人,解释道:“月姐姐别急,孟才人对我来说也可以看作是一个信息来源。再说......”
“我与她站在一起,你觉得皇上会不看我,而去注意她吗?”
柳美人愣了一下,笑着拍了拍秦鸢的手:“你这尖牙利齿的小妮子!”
“说得也是,皇上那般宠你,断不会舍你,去瞧旁的人。”
秦鸢的眼睫忽地一颤,前提是,她能一直握住这份宠爱。
夜色渐深,柳美人起身告辞,秦鸢亲自送她到殿门口,两人依依惜别。
待柳美人离去后,秦鸢转身回到殿内,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自赵贵人嗓子受损已过去半月有余,虽然她的声音已恢复了七八分,但那曾经清亮悦耳的嗓音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沙哑的音色。
这个变化似乎对赵贵人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活跃,甚至连日常的请安都不再参加,整日闷在自已的宫中,仿佛要与外界隔绝。
秋狝的日子悄然临近。
这是四季狩猎中规模最大、最重要的一次。
皇上将率领大队人马出宫前往木兰围场,按照惯例,一些受宠的嫔妃也要陪同出行。
名单由皇后亲自拟定,她坐在案前,仔细思量着每一个人选。
她握着珠串,稍稍偏头,道:“素云,去问问赵贵人,可有意随驾。”
素云福身应是,退了出去。
这名单好拟也不好拟,秦鸢和怡妃自然在其列。
只是瞧着怡妃那样子,恐怕并不会贸然与秦鸢正面对上。
真让殷贵人没有妨碍地伴驾五日,指不定回宫之时,宫里就多出一个殷嫔来。
她作为后宫之主,按规矩不得随意出宫,况且宫中还有两个怀着身孕的嫔妃尚需她的照料。
不多时,素云轻步走入殿内,行礼后回禀:“娘娘,赵贵人无意随驾,说是身体不适,恐怕不能随行。”
皇后眼睑微垂,拨了拨佛珠,片刻后道:“她的嗓子如何了?”
素云斟酌着措辞回答:“回娘娘,奴婢听赵贵人说话时,声音仍有些嘶哑。想要完全恢复,怕是还需要些时日。”
“另外,奴婢注意到赵贵人看起来十分憔悴,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不济,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皇后听完,执笔在名单上添上了两个名字,幽幽地道:“真是不中用……”
“也罢,她那副模样,去了也只会扰了皇上的兴致。”
翌日,众妃嫔如往常一般前来长春宫请安。
皇后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下首众人,简单地提了几句秋狝之事。
此言一出,众妃嫔便颇有些按捺不住了,唯有秦鸢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噙着抹浅浅的微笑。
秋狝期间,部分大臣和家眷会同行,对于各宫妃嫔来说,不仅是一个难得的出宫游玩的机会,还是一个宝贵的,能够见到家人的时刻。
皇后不经意地看向秦鸢,心中暗叹,此子心性比赵贵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同样是庶女,怎得差别竟如此之大。
“名单还未最终确定。”皇后收回视线,道,“本宫需要先呈给皇上过目,待皇上定夺后,才能公布。”
请安结束后,众妃嫔三三两两地离开。
柳美人快步追上秦鸢,挽住她的手臂,笑盈盈地说:“鸢儿,狩猎可是很好玩的。我在未进宫时,就随父兄参加过呢。”
秦鸢笑着看向柳美人,倒没有多大的兴趣:“是吗?月姐姐觉得如何?”
柳美人回忆道:“骑马、射箭,还能看到各种野兽,可有趣了。”她顿了顿,笑着又道,“你肯定在名单里,只是我就不知道自已在不在了。”
秦鸢轻轻拍了拍柳美人的手,安慰道:“月姐姐别担心,以你的身份,应该也有机会的。”
她是卫国公府的嫡女,父兄保家卫国常年在外征战,皇上应该不会不卖她父兄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