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芳站在一旁，扬着嘴角轻声说道：“主子，算算时辰，皇上差不多该到了。”
秦鸢眼眸微动，轻轻地“嗯”了一声，许久不曾侍寝，她的心中不免有些微的紧张，还有些隐秘的期待。
然而，就在皇上的仪仗即将到达清漪苑时，一阵悠扬的古筝声突然在夜色中响起。
那琴声如同潺潺流水，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动听。
循声望去，只见一座雅致的凉亭中，怡妃正端坐于古筝前，十指纤纤，轻抚琴弦。
怡妃的余光瞥见皇上的仪仗渐渐接近，她的心猛地一紧。
但她面色如常，继续弹奏着，仿佛沉浸在音乐中毫无察觉。
她的眼睫轻轻颤动，似是回到了三年前与他初见时一般。
冯文启看到这一幕，内心不禁微哂，何时见过怡妃这般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争宠？看来殷美人的出现确实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观察着萧泽锦的脸色，只见他侧头瞥了那个亭子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并没有停下来欣赏的意思。
冯文启心中了然，暗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吩咐抬着步辇的太监继续往前走。
就在此时，怡妃抬起头来，望向步辇上高高坐着的萧泽锦，动作轻盈的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她柔和的声音再次让萧泽锦看向她：“臣妾见今晚月色正好，便来了兴致在此弹奏一曲。没想到能遇见皇上，实在是臣妾的福分。”
冯文启伺候在皇上身边多年，对嫔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见怪不怪，有的拙劣，有的高明，而怡妃此举，虽然算不上高明，却也足够大胆。
怡妃的淑明宫与殷美人的清漪苑完全在两个方向，她却舍近求远，偏偏要在皇上圣驾前往清漪苑的路上奏曲，这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他瞧着萧泽锦愈发漠然的神色，知道他心中必定已经看穿了怡妃的把戏，只是出于皇家体面，才没有当场揭穿。
萧泽锦扫了扫石桌上放置的那张琴，道：“夜已深，怡妃早些回宫。”
冯文启硬是假装没有看到怡妃骤然苍白的脸色，扬声唱了一句：“起驾。”
怡妃望着萧泽锦毫无柔情可言的侧脸，不禁向前迈了一步，身子却忽然一晃，她敛下眼中的慌乱，顺势闭上眼睛娇弱地倒了下去。
身边没有宫女在场，无人搀扶，怡妃柔弱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皇上，这……”冯文启不确定地道，一时猜不到萧泽锦会做出什么决定。
是管，还是不管。
萧泽锦眉头微皱，目光在怡妃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眸中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他还是挥了挥手，沉声说道：“去把怡妃扶起来，一同前往淑明宫。”
冯文启连忙安排人手去扶起怡妃，他看了看皇上的表情，又瞥了眼昏迷中的怡妃，心中止不住地暗叹。
怡妃在半道将皇上截走的消息，没花费多少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则冷笑不已，觉得向来自诩清高的怡妃，曾经最不屑于争来争去的她，竟然也会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更多的人是期待明日请安时会看到什么样的好戏。
而在清漪苑中，小全子带来了圣驾改道前往淑明宫的消息。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
苏芳听闻此言，顿时怒火中烧，她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皇上来后宫的次数本就不多，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截主子的宠，当我们主子好欺负吗？”
竹月也愤愤不平地应和道：“就是！怡妃娘娘平日里不是最讲究体面吗？怎么今日却做出这种事来？”
谁都明白，从今晚开始，怡妃和秦鸢正式对上了。
秦鸢缓缓放下手中擦拭头发的锦帕，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和恼意。
她轻声说道：“都别说了。”
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秦鸢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空无一人灯火昏暗的庭院，眼底渐渐地冷了下来。
若是那份宠爱本就不属于她，她也无话可说。
可如今，被人抢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这种感觉着实让人不快。
这般的感觉她细细体会了十六年，也该尝够了。
她转身对苏芳和竹月说道：“收拾一下吧，今晚怕是等不到皇上了。”
苏芳和竹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疼和不甘：“主子……”
“我没事，你们先退下吧。”秦鸢抿唇一笑，而后坐在案前，思忖片刻后，执笔在宣纸上作起画来。
苏芳和竹月见状，将殿内的烛火挑明，这才退了出去。
翌日，卯时刚至，秦鸢就已经起身。
“苏芳。”她穿上绣鞋，眼里没有丝毫倦意，“昨晚皇上可有派人来传信？”
苏芳正在准备洗漱用具，闻言愣了一下。
她转身看向秦鸢，有些困惑地回答：“回主子，昨晚没有人来传信。”
秦鸢听罢，眼睛微微一眯，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苏芳看到主子这个表情，心中不由得一紧，她知道，主子心中已经有了某种计较。
“主子，您是不是在意......”
秦鸢轻轻摇头，打断了苏芳的话：“无妨。”
苏芳虽有疑虑，但不再多言，开始为秦鸢梳妆。
当她拿起粉盒时，犹豫了一下，问道：“主子，今日的妆容可要擦得白一些？”
她的言下之意是，是否要装作憔悴的样子，以博得皇上的怜惜。
秦鸢一笑：“不用，和往常一样就行。”
同样的花样用第二次，效果便大打折扣了。
长春宫前的石板路上，秦鸢所乘的步辇在她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柳美人和孟才人时缓缓停下。
她被竹月扶着下了步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你们二人今日怎得这么巧，在这碰上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