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赵贵人的献艺,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平淡。
预想中的波澜并未出现。
秦妃虽然脸色阴晴不定,却始终保持着该有的体面,与身边的嫔妃低声交谈,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其他妃嫔们也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已的位置上,偶尔交换几句客套话,并无异常。
她原以为秦妃一定会借此机会发难,或者那个暗中不愿她生下皇嗣的神秘人物会趁机出手。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萧泽锦起身准备离席时,整个宴会终于走向结束。
当晚皇上按照规矩,歇在皇后宫里。
明月高悬,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
钱宝林缓步走在回宫的路上,视线不时地瞥向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她看到前方的亭子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袭丁香色宫装,正静静地赏着月。
钱宝林快步走进,低头福身:“参见怡妃娘娘。”
怡妃转过身,见到来人,语气不明地问道:“钱宝林,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没有回宫?”
钱宝林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明月,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真似假的陶醉神情。
“回娘娘的话。”她道,“今晚月色实在甚佳,嫔妾一时沉醉,竟忘了回宫。”
她的目光在怡妃脸上轻轻扫过,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只可惜怡妃惯来的漠然让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钱宝林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嫔妾斗胆,想献上一点微薄的心意。”
怡妃的目光落在那个香囊上,只见其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钱宝林见怡妃没有立即回应,补充道:“这香囊里装的是嫔妾亲手调制的安神香料,希望能助娘娘安眠。”
怡妃犹豫片刻,终于伸手接过,淡淡地说:“有心了。”
看到怡妃接受了自已的献礼,钱宝林又斟酌着道:“娘娘,嫔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怡妃把玩着手中的香囊,道:“但说无妨。”
钱宝林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这才道:“娘娘,那殷美人近来颇受圣宠,若不尽早打压,恐怕日后会成为娘娘的心腹大患啊。”
听到这话,怡妃抬眸盯着钱宝林,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宝林被怡妃的眼神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娘娘若是能给嫔妾一个机会,嫔妾定当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怡妃沉默片刻,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卫嫔差点小产那日,皇上看向秦鸢的眼神,以及今晚宫宴上皇上对她的特别关照。
这种种细节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头。
怡妃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香囊,道:“你想要什么机会?”
钱宝林压下心中的忐忑,努力稳住自已的声音,道:“嫔妾只求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
怡妃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宫中风云变幻,一步走错,都可能万劫不复。”她将香囊扔到钱宝林身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用一个失败过一次的人?”
钱宝林看着自已精心制作的香囊躺在尘土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怡妃冷冷地看着钱宝林:“如今秦妃可好好的,腹中胎儿亦日渐长大。而你,只能做个小小宝林,为了复宠还求到本宫这里来。”
这番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钱宝林的心脏。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娘娘......”钱宝林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嫔妾知错了......”
怡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知错?你错在哪里?错在不自量力,还是错在妄想攀附本宫?”
钱宝林弯腰捡起地上的香囊,竟觉得自已可笑之极。
怡妃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人站在月光下,心中满是屈辱和绝望。
中秋过后,秋意渐浓。
秦鸢的绿头牌刚被摆上的那日,敬事房就传来清漪苑侍寝的旨意。
彼时,柳美人正在她这处,倚在软榻上看她带进宫的话本。
她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时不时抬起右手比划着书中提到的招式。
她抬头看向正在写字的秦鸢,笑眯眯地说道:“你这住处真舒服,我都想搬来西偏殿和你一起住了。”
秦鸢轻轻蘸墨,笔尖在砚台上轻点几下,莞尔一笑:“你若是喜欢,可以求皇后娘娘安排。”
而侍寝的旨意正是在这时传到了清漪苑。
待太监退下后,柳美人合上话本,轻笑一声:“看来我还是不搬来了。”
她站起身,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皇上来你这来得这般勤,我要是在这,他不得嫌弃死我。”
秦鸢笔尖一顿,无奈地道:“你又取笑我。”
柳美人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墨迹,视线在她清丽的侧颜上停留一瞬:“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待会儿碍了你们的好事。”
说着,她迈步往殿外走去,扬了扬手中握着的话本:“这本书我还未看完,借走啦。”
自从柳美人险些落水那日起,短短几日的光景,两人的关系就亲近了许多。
柳美人几乎每日都会到秦鸢这里来,有时是品茗,有时是一起读书,有时则是听她说关于她父兄在战场上的事迹。
她想起自已在文忠侯府时的日子,困于府中不得随意出门,连外人都见不到几个,更别说有什么知心好友了。
没想到进宫后,反而能与柳美人这样投缘的人相识。
“主子,该沐浴更衣了。”苏芳见她愣愣地看向柳美人离去的方向,连墨汁滴于宣纸上洇开一片墨黑都不得知,便出声提醒道。
秦鸢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向宣纸,才发现上面已经多了一个大大的墨点,顿时有些懊恼。
她轻轻摇头,将毛笔放回笔架上,随着苏芳朝净室走去。
夜幕缓缓降临,秦鸢换上一件淡雅又不失妩媚的衣衫,站在铜镜前擦拭着自已的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