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绳崩断的炸响撕裂运河晨雾。沈青崖的指尖勾住飞溅的麻丝，日光穿透绳结显出血丝纹路——竟与三日前截获的户部密档火漆裂痕完全重合。
"这漕船吃水比货单多三寸。"谢沉璟剑鞘抵住船帮裂缝，挑起的靛青铁屑簌簌而落，"永泰二十三年的沉船案，怕不是天灾？"
漕丁的撑篙突然脱手。湍急的河水冲开货舱暗门，浸泡尸油的青铜齿轮随浪翻涌。十二名船工褪去短褐，精钢护腕泛着寒光，手中铁锚挥出破空声。沈青崖旋身扯过晾晒的帆布，锚链击穿粗麻，在桅杆烙出"寅时三刻"的渤海火字。
卯时的晨光漫过废弃船坞。谢沉璟剑尖刺入腐烂的龙骨，锈蚀的青铜铆钉渗出黑色油脂——遇天光竟凝成《度支奏销册》缺失的淮南条款。沈青崖劈开第三层底舱，三百具缠铜丝的尸首随淤泥倾泻，每具胸腔都嵌着带编号的连弩——与漕船暗舱的机关完全同源。
"用开元年间征南诏的楼船规制。"她碾碎尸首耳后的翡翠水藻，"倒是把灭国的战船做成了噬民的鬼舟。"
船板突然炸裂。二十西尊青铜禹王像破水而出，船身铆钉遇药粉显影出《工部矿脉图》残章——所述暗流通向户部银库地窖。西十八名着蓑衣的漕工踏着浪头袭来，腰间蹀躞带的鎏金水符泛着与浑天仪枢轴相同的光泽。
巳时的暴雨冲刷着闸口残碑。沈青崖立在残破的漕纲铁券前，看着五十艘蒙着青布的官船驶入暗渠。第七艘船吃水线突现裂痕，泻出的不是漕粮，而是浸泡尸油的精钢机括部件。
"用大业年间凿运河的徭役名册。"谢沉璟剑鞘压住纲吏咽喉，"倒是把开疆的壮举做成了埋祸的甬道。"
闸楼突然坍塌。十二尊青铜水神像破浪而出，手中分水刺喷射淬毒铁砂。沈青崖旋身跃上神像肩头，银簪劈开第三尊瞳仁——坠落的琉璃眼球内嵌《漕运贪墨录》残页，所述虚报的损耗竟与渤海密档完全吻合。
未时的烈日炙烤着堤坝。沈青崖将染血的《漕政要略》摊在残碑上，每处朱批都缀着工部水司的暗记。谢沉璟剑尖挑起半幅焦黄的《宇文恺手札》，所述机关构造竟与青铜水神纹路严丝合缝。
"该断了这'漕脉'。"她将残碑碎片按在闸口机括，"从浪里白条到九重税司，这张绞杀江山的纲运——"
申时的惊雷劈裂堤防。三百着水靠的死士从漩涡中现身，手中淬毒鱼叉排列成九宫杀阵。为首的独眼漕帅举起铸铁义腿，膝关节轴承竟与天子龙舟同源："这每道闸口，都卡着三万纤夫的冤魂！"
酉时的残阳染红河面。沈青崖的密钥插入青铜水神像，靛青铁水喷涌成完整的《天工漕运图》。谢沉璟斩断漕帅义肢，飞溅的浪花里露出绘有水利秘术的羊皮——正是父亲书房失踪的《河渠纪要》。
"宇文大人的济世匠心，"她转动密钥，水神像突然逆向开闸，"不是尔等祸国的浊流！"
地动山摇间，三十三只沙鸥掠过崩塌的闸楼。谢沉璟的剑锋劈开最后一道暗舱，倾泻的官银中浮起鎏金匣——《禹贡地域图》终章泛着冷光，水纹凝成"舟济苍生"的钟鼎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