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清江浦的漕运闸口泛着铁锈腥气，谢沉璟的鹿皮靴碾过闸板缝隙渗出的靛青色黏液。鎏金算盘擦过石槽边缘，二十七枚珠子突然震颤——第三块闸板的榫卯间距比《河工要术》记载的宽了半寸。
"去年秋汛冲毁的闸口..."沈青崖的药锄凿开青石接缝，腐臭的淤泥里裹着半截工部特供的铸铁齿轮，"重修时偷换了劣质石料。"她挑出齿轮上的辽东砂金粉，晨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芒。
漕工号子声忽从下游传来。二十艘漕船吃水极深，船头却未悬挂户部通关旗。谢沉璟的匕首刺破麻袋，陈米中滚出刻着漠北军印记的箭簇。船老大挥刀劈来，被他反手用算盘链绞住脖颈："这箭杆用的可是洞庭楠木？"断裂的箭身露出夹层，薄绢上绘着运河暗闸分布图。
搁浅的漕船龙骨刺破晨雾，沈青崖的鲛绡护甲割开船底藤壶。青黑色的船板突然崩裂，中空处涌出成群的南疆毒蚁。她旋身甩出药粉，蚁群在《漕运志》残页上烧出焦痕——正是三年前晋王党销毁的密档片段。
"这船造于贞观七年。"谢沉璟着船钉锈迹，"本该在永徽元年拆解。"他劈开舵室暗格，蛀空的《水经注》里夹着新绘的倭国海图，朱砂标记的锚地正对登州水师营寨。
船骸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三十名漕工脚戴重镐浮出水面，每人后背都烙着户部火漆印。沈青崖银针挑破脓疮，紫黑血水里浮着工部特供的错金银屑："他们在用活人试水闸机关！"
徐州广运仓的廪檐滴着血水，谢沉璟的指尖划过霉变的漕粮。本该坚硬的麦粒在他掌中化成粉末，露出内层裹着的漠北军符。仓墙裂缝中突然窜出褐鼠，叼着的半截兵符刻有东宫印记。
"好个鼠雀之辈！"沈青崖的药锄劈开鼠洞，成捆的倭国铁炮图纸随污物流出。仓大使持弩现身梁上，淬毒的箭矢穿透《漕运律例》铜匾，钉在墙上的轨迹竟拼出金狼部图腾。
谢沉璟拽动风灯铁链，整面仓墙轰然倒塌。阳光刺破尘雾，照见暗室中堆积的前朝铜钱——每枚钱孔都穿着阵亡将士的铭牌。沈青崖的银针穿透仓大使喉结："你们熔的不仅是铜钱，是大昭三百年的脊梁！"
宿迁码头的老纤夫脊背溃烂，沈青崖挑破其肩头血痂。靛青色丝线随脓血涌出，正是晋王府特供的冰蚕丝。"这不是纤绳磨的。"她展开染血的漕丁名册，"每个纤夫都背着三十石私盐！"
谢沉璟的算盘珠击碎盐包，辽东砂金混着倭国银判倾泻如瀑。漕丁突然暴起，脚镣铁链横扫千钧："狗官！我们妻儿都被扣在..."话音未落，沈青崖的药锄己斩断其镣铐，藏在铁环中的密信飘落——正是晋王余党勒索漕工的家书。
江心忽现漩涡，三艘官船打着治河旗号逼近。谢沉璟劈开船板夹层，成箱的"三日醉"毒丸随波逐流。沈青崖甩出鲛绡缠住舵轮："你们治的不是河，是人心里的恶流！"
琅琊碑林新铸的漕碑泛着水纹，谢沉璟将成船毒盐投入熔炉。铁水翻腾时，沈青崖抛入带血的《漕运纪略》："让这碑记着，多少忠魂被你们沉了江底！"
青铜面具人自水雾中显形："谢大人可知，隋炀帝开运河亦难免亡国？"他剑尖挑起块船板残片，"这局..."
算盘链绞碎面具，露出漕运总督扭曲的脸："炀帝开河是为贯通南北，不是给你们这些水鬼凿船！"铁水忽凝成青铜量船尺——"宁首不曲"西字铭文破浪而出。
九章商行地窖堆满前朝漕船图纸，谢沉璟劈开楠木龙骨。夹层里的《海疆志》遇潮显形，竟是先帝朱批的漕改方略。沈青崖的药锄掘开暗窖，埋藏的郑和宝船模型在鲛灯下泛着幽光——正是当年被焚的工部秘藏。
"该让这些宝船重见天日了。"谢沉璟将模型推入运河，"沉过淤泥的船，才经得起惊涛骇浪！"
夜鹭掠过桅杆，爪上绑着靛青漕符。沈青崖熔开符咒："金狼部求购五十艘战船。"她挑破夹层，"要的是刻着暗闸图的特制漕船。"
"送他们陈大有的捕鱼筏。"谢沉璟碾碎毒丸，"风浪里讨生活的筏子，比战船更懂江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