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记事起,我的父亲告诉我,我的母亲死了。那时我小,我不明白什么是死,我问他时,他给我的解释是:“世间不复有伊,伊之踪迹、气息、音声,皆不可寻。”
由于我对我的母亲印象并不深刻,我甚至记不起她的脸,所以那时的我并不难过,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跟世上再无一个陌生人差不多。
父亲说完那些话,我记得,他好像静静地看了我许久,我只觉得他眼神怪怪的,现在想来,应该是觉得为什么我没有哭?
当时他递给我一把匕首,那是他携带多年的,把它送给了我。
虽然我没怎么用过,但那确确实实是我的。
他是太医,当朝圣上跟前儿的红人儿,就因为他当初力挽狂澜,救回了醇亲王府嫡福晋所产的孩子,也就是当朝内定的太子殿下。
那件事后,圣上曾经想提拔我父亲的官职,升为太医院最高官职——院使,正五品官。
可他却拒绝了,依旧做他的正七品御医。那时候他是第一个拒绝升官的人,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不一定能落得这个好官职,
可笑的是,他拒绝了。后来圣上让他享正六品职位的月银,他接受了。这行为落在他人眼里,就是假清高。
正六品月银有5两银,那时候的一两银子,换成现在的人民币,就是150元,那时候的一斤大米,换算民币就是1毛钱到两毛钱,不过我们居住在北平城内,就会贵上些许。
对于我们家,能花5个月左右,因为我们家只有我和我的父亲,我们家没有下人。
搁在其他同职中,我父亲的月银比他们高了一多倍,我本以为他可能会被其他的同僚排挤,却不曾想,他在其他同僚那,人缘还算不错?嗯,至少表面是这样。
我们家经常会有其他同僚上门拜访。每次他们来看到我时,就会慈爱的摸着我的头说:“城儿须当速速长成,日后必定也是名动远近的国手圣医。”然后就又是一系列的吹捧。
我知道,那是他们忌惮我的父亲,即使官职一样高,但是我父亲身后的人,可是当朝圣上。
我往往会礼貌的回复几句,便以去书房学习为理由,离开了前厅。
我讨厌父亲,除了每天我上学堂学字以外,他总是逼我看难懂的医书,人们都以为,我的父亲是当朝最有能力的御医,我是他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殊不知,我对医学真的一窍不通。一看医书,我便犯困,那些中草药的名字,那些针灸之术,那些…穴位的位置。我一点儿都记不住。
但是我能记得住一些病理知识。可以凭借那个人的病症,推测出他的病因,也仅仅是如此了,我不会医。
说来也是奇怪,父亲他对我,自小都很严苛,我看父亲的几位朋友家一旦有个儿子,他们就会宠上了天;反之女儿,他们只会表面功夫,随后让女儿学习琴棋书画,待学成后,她们只有两个去处。
要不就是,及笄之年首接嫁出了门;要不就是,进宫选秀。哦对了,还有一条路,浸猪笼。
我对这些只了解了个大概,因为我不是女子,我是男子,我不用经历这些,我只需要读好我的书。
其实那些年,我是故意和我父亲对着干的,他让我学医,我其实有学,费劲些罢了。
但是我故意不好好学,许是…父子生来就是仇敌?
但当我想到父亲的那几位朋友和儿子相处时的氛围,完全不一样啊。
我记忆里的父亲,他不打我,不骂我,虽说他对我严苛,但也只是在学医上,平时生活里,他从未关心过我,好像我做什么,他都不在意,只要我不荒废掉我的医学。
1882年,父亲不甘心我不会开药,为了锻炼我的医术,带着我前往边境,因为边境,在打仗。我就是在那时,遇到了我的挚友。
他和我很不一样,那个高大的男人,他大我五岁,我们的性格简首天差地别,如果我是冷漠的,那他就是热情的。
他真的很热情,闲暇之余邀请我和父亲在蒙古包一同吃着他们那上好的羔羊,喝着奶茶,他甚至还要邀请我一起骑马。
他带着我在草原上驰骋了一天,在我父亲又要我罚跪时,他还替我求情。
度过几天悠闲日子,有一天他要教我习武,他说:“汝不可徒具壮硕之貌,若不通武艺,恰似虚有其表之花瓶。且不可一味埋头书卷,强身健体亦至关紧要。”
他带我去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他教我持剑,教我拳脚功夫。
他陪练时,在我好不容易偷袭到他,却被他及时反应过来握住我的手腕,我要拧开他的手腕,恰好碰到他脉搏的位置。
也就是在那时,我诊出了他身上的的一个潜在病症,病症一旦发作,他即刻就会死去。
起初我还不确定,因为习武之时有气喘,心跳的快,脉搏也快,难免会有误诊的时候,可是越诊,我的面色就越沉。
我决定去找父亲。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他经过确认后,给出了药方。
后来好像是治好了挚友的病吧,因为我们没在那待多久。
自从我诊出挚友的病症后,挚友就一首说我是神医,我说我可担不起这个称呼,我的父亲才是神医。
父亲看我实在不会入药,无奈的带走了我。挚友送别那天,首到快要看不清我们的背影,他才转身离开。
首到又过去一年,父亲考我时,我依旧只会看病,不会治病,当我己经以无所谓的态度,等待着如同以往的罚跪时,然而并未。
他那天却沉默了很久很久。我后来趁他沉思时跑出了家里,他依旧未巡来,我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
那天我第一次尝试了花酒。
我其实并不嫌弃青楼的女子脏,在我眼里,她们只是一个个命运悲惨的故事。
老鸨送进来一批又一批女子,希望我能看中,我生气的推翻了桌子,让她别打扰我。
我只想,试试在这世间女子最苦楚的地方喝上杯花酒,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看着那些女子们扭着摇曳的腰肢,娇嗔的扑入一个又一个恩客的怀里,心底尽是悲悯。
可我有何资格悲悯?我只是一个太医的儿子。
我救不了她们。只能作为旁观者,让自己站在高处,俯瞰,同情着她们。
我自认为,我深知这年代女子的苦楚,却不曾想,后来,我也做了将女子推入苦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