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蛇窟**
甬道内的腐臭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崔令仪将火折子贴近石壁，青苔下忽地窜出条碧鳞蛇，毒牙撞上谢沉舟的剑锋时溅出靛色汁液——那颜色与铸铁坊熔炉中的铜汁一模一样。
"别碰石壁。"谢沉舟剑尖挑起死蛇，蛇腹鳞片映出密密麻麻的突厥文，"这些是漠北巫豢养的药蛇，血能蚀铁。"话音未落，崔令仪的火折子突然照亮前方三丈处的青铜鼎——鼎身铸着二十八具人形浮雕，每具尸体的关节处都嵌着铸铁坊见过的铁棺纹。
暗河在脚底轰鸣。崔令仪摸到鼎耳处的凹槽，虎符放进去的瞬间，鼎内升起三尺高的火焰。火光中浮现的星图竟与祭坛铜钱阵完全重合，北斗天枢位赫然标着崔府废园的坐标。
**鬼工·牵机**
五更梆子敲响时，两人站在军械库地底的水牢前。百丈铁索横贯穹顶，每根锁链都拴着具铸铁棺，棺盖透出人形抓痕。谢沉舟的白玉剑穗无风自动，剑身映出棺内焦尸腕间的银铃——与沉樱遗物形制相同，铃舌却刻着"玲珑"二字。
"令尊真是巧思。"崔令仪指尖拂过铸铁棺的云雷纹，突然发力按下某处凸起。棺盖轰然滑开，露出内壁錾刻的《北疆兵要志》，字迹与父亲书房密信上的批注如出一辙，"用活人铸棺传讯，比八百里加急更快。"
铁索骤响。十二具铁棺突然同时开启，腐尸手中握着的狼毒箭簇齐齐指向谢沉舟。崔令仪袖中机弩瞬发，毒箭擦着他颈侧钉入石壁，箭羽系着的铜钱与盐井铁箱上的阵眼钱纹严丝合扣。
**胭脂扣·断魂**
晨光初现，崔令仪踹开西市胭脂铺的后院门。染缸里浮着具女尸，面皮己被药水泡得发胀，手中却紧攥着半块兵符——纹路与谢沉舟在梅林所见碎玉完全相悖。
"这是第三具替身了。"她剑尖挑开尸体衣襟，锁骨处云雷纹烙痕下藏着"腊月廿三"的刺青，"当年我娘察觉铸棺秘事，父亲便用易容术找了二十八个替死鬼。"
柜阁突然迸裂。十二名戴人皮面具的死士破窗而入，刀光织成网幕。崔令仪旋身踢翻染缸，靛色药汁泼洒处，死士面具融化露出真容——竟全是三年前北疆兵变中"战死"的将领。
"留活口！"谢沉舟挥剑架住劈向崔令仪的后背刀，却见那些将领眼窝突然窜出碧鳞蛇。毒蛇噬咬主子的刹那，尸体迅速腐化成与铸铁棺相同的焦黑色。
**龙骨·焚舟**
午时三刻，渭水渡口的漕船突然起火。谢沉舟斩断缆绳跃上甲板，船舱里堆着的檀木箱炸开，数百具铸铁马鞍倾泻而出。鞍具暗格弹出的火铳配件遇水即燃，河面腾起毒烟幻化成北疆地形图。
"谢大人看清楚了？"崔令仪的白马踏浪而来，马鞭卷住桅杆残骸，"这些火铳的机括，用的是我娘独创的'金错刀'工艺。"她甩出半枚虎符，符身嵌进燃烧的船板时，火焰突然勾勒出玲珑坊密道全景图——每条暗道都通向铸铁棺所在的军械库。
对岸传来战鼓声。突厥狼旗刺破浓烟，领头将领的玄铁面具被火光映亮——面具额心处，赫然是崔元庆扳指上的隼鸟纹。
**残局·点将**
崔令仪在崔府祠堂点燃线香时，月光正照在母亲灵位的"崔"字上。漆面突然剥落，露出底下"李"字的金漆——这是陇西李氏宗祠才用的鎏金术。
"你外祖家灭门那夜，也有这样的月光。"崔元庆的声音从梁上传来。他翻身落地时扯开衣襟，心口处碗口大的烙痕竟是由数百个"腊"字拼成，"玲珑坊本就是李氏产业，你娘到死都以为能扳倒我。"
供桌轰然裂开。崔令仪抓住弹射出的铁匣，匣中《李氏族谱》遇风自燃，灰烬里显出的北疆布防图，与谢沉舟妹妹遗物中的绢帕地图严丝合扣。她突然想起，沉樱被烧死那日，正是李氏全族问斩的忌日。
**破阵·同归**
西更天，谢沉舟立在军械库废墟上。残月照着一具具撬开的铸铁棺，每具焦尸手中都握着半枚带血的铜钱——正是他在各处险地用来破阵的"天启通宝"。
"二十八星宿，二十八具活棺。"崔令仪的白马踏碎焦骨，"父亲用这些死士传递军情，却不知每具棺材都藏着李氏的反咒。"她突然挥剑劈向虚空，剑气撞碎残垣后露出暗室，满墙血书记载着"腊月廿三"的真相——
天启二年冬，李氏家主发现崔元庆通敌，欲在腊月廿三密报朝廷。崔元庆将计就计，在军械库纵火，把李氏死士铸成活棺向突厥传讯。而那日被灭口的，还有谢沉舟误入火场的妹妹。
**黎明·淬火**
晨雾漫过渭水时，崔令仪将虎符按进祭坛阵眼。二十八具铁棺腾空而起，在曙光中拼成完整的北疆舆图。突厥大营的位置轰然炸开，烟尘里飞出数百只银铃，每只铃舌都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字。
"令尊昨夜溺毙在铸铁坊熔炉。"谢沉舟剑尖挑来半枚焦黑的扳指，"他说你娘坠马时，手里攥着给你的及笄礼。"
崔令仪在废墟中扒出个鎏金匣。匣内白玉簪断成三截，断口处露出极细的漠北舆图——正是母亲当年没来得及送出的生辰礼。她将发簪投入熔炉，铁水突然凝成柄陌刀，刀身云雷纹里游动着血色"李"字。
对岸传来号角声。新铸的陌刀劈开晨雾，突厥狼旗应声而断。崔令仪的白马掠过谢沉舟身侧时，刀锋映出两人眼底相同的火——那火里烧着三年前的冤魂，也淬着今日新生的锋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