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未歇,朱雀门前己挤满粗布麻衣的百姓。江墨生扶着苏蘅登上城楼,望见寒门学子们用曲辕犁在雪地上划出《新典》条文。突然一声炸响,礼部告示墙轰然坍塌,飞溅的碎石中混着硫磺气息。
"护卷宗!"江墨生推开衙役,官袍被划破的瞬间,怀中《寒门策》替苏蘅挡住毒镖。烟尘里冲出十余蒙面人,刀锋首指抱着榜箱的老吏。
赵石头从铸铁台掷来未冷的铁胚,火星在雪地上烫出焦痕:"狗急跳墙了?"铁胚撞偏刀刃的刹那,学子们抡起曲辕犁作盾,犁尖勾住刺客衣摆。苏蘅银针破空,钉住领头者腕脉:"这毒出自崔氏药房——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方子!"
崔明诚庶妹阿宁撬开祖宅地砖,腐臭裹着铁锈味冲得她眼眶酸胀。火把照亮壁龛里褪色的襁褓,金线绣着"永昌元年贺"。账册堆中滚出个鎏金匣,锁孔形制竟与谢沉舟的玉珏吻合。
"姑娘当心!"随行老仆推开阿宁,淬毒的弩箭穿透他胸膛。暗处转出崔氏账房先生,手中算盘珠泛着磷光:"三姑娘何必找死?"
阿宁突然扯断颈间玉锁,断口处银光闪烁——是苏蘅特制的防身刃。她将鎏金匣抛向天井:"我死,这匣子就落进护城河!"弩箭齐发时,老仆用身体压住机关,暗道石门轰然闭合。
赵石头盯着磁石盘上的异动,矿道岩壁渗出猩红水珠。学徒阿莽突然惊叫:"石壁上...有字!"
铁匠举火把贴近,谢沉舟用铁镐刻的《谏税赋疏》在潮湿中显影。某处岩缝嵌着半枚箭头,赵石头拔出时带出张油纸——竟是江墨生父亲任知县时的田亩清册。
"赵哥!渗水了!"矿工们惊恐后退。赵石头抡锤砸向渗水点:"这是谢大人留的逃生道!"水流冲开岩壁的瞬间,数百具劳工骸骨随波而出,腕上铁链缠着《寒门学约》残页。
苏蘅在药香中分辨出苦杏仁味,猛地推开窗棂。三支火箭钉入《医典》书柜,火舌瞬间吞没疫病记录。江墨生踹开房门,断刀斩落梁上刺客:"是冲解药配方来的!"
医女突然掀翻药碾,青金石粉末迷住刺客双目。她将最后瓶解药塞进江墨生怀中:"去护城河!阿宁在等..."话音未落,房梁轰塌。江墨生护着她滚出火海,背后官服烙出焦黑的"民"字。
阿宁趴在冰面上,鎏金匣卡在裂缝间。追兵铁蹄震碎薄冰,她突然高喊:"江大人!匣子里是永昌元年的投毒案!"
江墨生跃上冰面,断刀劈开袭来的铁索。赵石头从对岸掷来铁钩,钩住鎏金匣的瞬间,冰层崩裂。阿宁将玉锁刺入冰缝:"接住!"鎏金匣飞向空中的刹那,三支弩箭穿透她后背。
苏蘅的银针封住江墨生穴位止血:"活着才能翻案!"她突然扯开刺客面巾——竟是当年给永昌帝试药的太监。
赵石头将鎏金匣投入熔炉,铁水沸腾间浮出鎏金字迹。工匠们抡锤砸向冷却的铁板,竟拓出完整的《投毒案实录》。江墨生抚过板上"幽州三十万亡魂",忽然咳血晕厥。
苏蘅用银针挑开他衣襟,烫伤的"民"字下隐现毒疮:"是当年谢大人中的慢毒。"她将药箱摔向铁砧,"拿铁水淬针!"
放榜日大雪,学子们用曲辕犁在广场刻出《新典》全文。江墨生裹着狐裘主持大典,袖中暗藏苏蘅的毒血药方。礼炮炸响时,他突然栽倒,血染红榜首"寒门"二字。
赵石头抡锤砸碎贡院旧匾,新匾"青骨阁"三字铁画银钩。苏蘅在碑林施针救人,银针突然断在穴位:"毒入心脉..."
江墨生攥住半枚玉珏:"把我埋在铸铁台..."话音未落,北疆急报至——矿工们在谢沉舟刻字处挖出泉眼,毒水己清。
铸铁台的量天尺下,江墨生墓碑刻着"寒门刺史"。赵石头将最后柄曲辕犁埋入土中,铁刃朝北。苏蘅的药箱挂在獬豸残角上,随风撞响铜铃。
三年后,新科进士在青骨碑前洒下麦种。有稚童指着碑文问:"寒门是什么?"
白发苏蘅将银针别进碑缝:"是让天下人不必再分贵贱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