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未至,扬州二十西桥的月影突然扭曲。巡桥吏陈三提着灯笼走近,见水面倒映的桥拱竟多出一孔,石缝间渗出靛蓝色黏液。他弯腰细察的刹那,桥洞深处传来编钟闷响,声波震碎灯笼,火星溅在黏液上燃起带毒的孔雀蓝火焰。
"第三十孔…这桥明明只有二十西孔!"陈三踉跄后退,鞋底黏着的液体在青砖上拖出河西军镇暗道图,每处标记都在渗出土耳其密文。
晨光熹微,淮南节度使府邸。掌书记杜衡展开江都水纹图,忽见墨线在纸上游走成突厥狼头。他搁笔的瞬间,狼眼突然转动,檀木案几裂开缝隙,钻出三百条青铜声带,齐声诵唱《破阵乐》的变调。
"杜先生好定力。"屏风后转出戴翡翠耳珰的胡姬,指尖把玩的波斯响板正与声带共鸣,"三日前修葺的二十西桥,可还合江都水脉?"
杜衡袖中滑落的水丞突然暴长,琉璃瓶身映出胡姬真容——那对翡翠耳珰竟是两枚缩小的铜钟。
午时三刻,太医署声药房。女医正萧挽云揭开存放蝉蜕的药屉,本该酥脆的虫壳突然共振,在瓷盘中拼出洛阳宫城微缩图。她银针刚触及蝉翼,整屉药材腾空而起,虫壳化作带刺音镖钉入梁柱。
"阿檀!七弦琴!"
药童急抚桐木琴,宫商音波震碎音镖。萧挽云凝视着嵌在墙上的残镖,每枚都刻着玉门关戍楼的共振频率:"他们在用声笼囚魂。"
未时六刻,瘦西湖画舫突发异变。波斯乐师伊尔汗调试的五十弦瑟突然自焚,琴弦迸射如箭,洞穿歌姬咽喉后钉入船板。谢沉舟剑尖挑起半截焦弦,火光中显形河西暗道图,弦上烧焦的蚕丝竟与扬州水道完全重合。
"以音筑牢,噬国于律。"伊尔汗撕开手背皮肤,露出底下青铜声带,"杜书记可知,你批的每道堤坝文书都在重塑山河五音?"
杜衡挥袖泼出墨汁,墨鱼状的液团突然暴长缠住瑟身:"你们把《水经注》改成了声律谱!"
申时三刻,河西军镇粮仓。戍长贺延光的长枪刺入青铜麦穗,枪尖突然共振碎裂。更可怕的是,被声波扫过的士卒开始齐跳胡旋舞,铠甲撞击声竟与二十西桥的诡谲钟声同频。
"割耳!快割耳!"贺延光撕下衣襟缠住副将双耳,自己却被一群舞者裹挟着撞向城墙。砖缝中钻出的青铜簧片精准刺入他脚踝,鲜血在墙根蚀出扬州街巷图。
酉时初,平山堂藏经阁。监院玄明法师的佛珠突然炸裂,檀木珠内竟藏着微型铜钟。他疾退三步,袈裟扫落的经卷在空中自燃,灰烬凝成突厥可汗庭的星位图。
"法师的《华严经》,诵的是哪家真言?"
胡姬踏着燃烧的经卷现身,翡翠耳珰迸射毒光。玄明指间突然多出枚金刚杵,杵头卍字纹与毒光相撞迸出梵音:"施主耳垂重若千钧,不若老衲代为解脱?"
子夜,玉门关残垣泛起音纹。贺延光用断枪在沙地刻出最后一道军令,血珠坠地凝成江都水网图。戍卒们看见将军的残甲突然立起,在月光下跳着完整的《秦王破阵乐》。
五更梆响,二十西桥第卅孔内。萧挽云将染血的琴弦系上桥柱,音波震碎靛蓝黏液。阿檀突然指着水中倒影惊叫:"师父!桥孔在吞月亮!"
涟漪深处,翡翠耳珰化作两枚青铜印,印文赫然是十年前被焚毁的河西节度使官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