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这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这董老将军倒也不必如此舍己为人。
而老将军一听,也不禁一乐:“那看来是老夫命长,能活着看到九儿重新站起来的那天……”
柳雾卿心下哂然,旋即祛除金针,又开了个方子命人抓药,只是一想那位九皇女,心道:观其面相,那人腿伤与寒毒倒是麻烦了些,
看来短时间内,他是别想走了,至少得在这齐京城住个一年半载才能功成身退。
不过此时柳雾卿还不知,他何止是住了一年半载而己,
往后余生,凡是那位殿下所出入的地方,必有他柳雾卿的一席之地,也必有他死心塌地的跟随……
…
屋内这二人暂且不提,一门之隔,春日的庭院中,梵音手中多了杯热茶,如今正在烹茶暖手。
荀年像往常一样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旁,而但凡是有荀年在身边,殿下的衣食住行几乎全被他包办,旁人就算想要插手也很难插得上。
不过此刻,那唇红齿白的少年人,正悄然留意着那扇紧闭的门扉。他想起赵熠景曾介绍过柳雾卿的身份。
——药仙谷,那位医术远赛徐伯温的小师祖么?辈分极高,人也年轻,淡泊名利,但妙手回春……
荀年又悄悄收回视线,然后不着痕迹地偷瞄殿下。他瞧了瞧殿下那双腿,又不禁想起昔日殿下一身张扬戎马战黄沙,
荀年:“~~”
藏起那些阴暗扭曲的小心思,但那猩红的舌尖儿悄悄舔舐自己的上唇瓣。
就在此时,
“师弟我入门晚些,老头儿从前可没少跟我提师姐,此番入京虽是为老爷子而来,但好歹是难得一见,不如师姐明日赏个脸?”
“据说那聚福楼的酒菜不错,就由我做东,稍后请您吃上一顿?”
赵熠景正围着梵音团团转,他这人是真糙,看着就知粗枝大叶,然而好歹也是一位名震西北的军中将领,心中也自有谋略。
况且他从前本是草根出身,吃过穷人的苦,也曾在市井中长大,身上除了那一身凶狠蛮横的霸气匪气,还多了几分小人物的市井之气。
如今他乐得跟朵花儿似的,那叫一殷勤,那叫一热切,那份谄媚叫荀年看得眼皮子首抽,没来由地就感觉非常不爽。
梵音笑着瞥上一眼,也觉他这人颇为有趣,看似粗犷实则精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过被他这般捧着,倒也确实舒服就是了。
“也可,”
他这般应着,
很好!!
赵熠景用力一攥拳,那唇角上扬险些没绷住,然后又再度凑上来,他也是不拘小节。
见梵音坐在轮椅上,而他为表热切居然首接席地而坐,同时眉峰一转,忽然就道:“方才我进城时,曾见城门卫佩戴着金刚石炼制的刀剑,还有那些甲胄,那可真不错啊!”
梵音:“?”
眉梢一挑。
赵熠景又立马道:“我西北其实也有不少钢铁矿脉,这几年有战迎战,无战我便让手下士兵去挖矿,平日在深山老林窜一窜,打来的猎物也算能自给自足,不过几年过后,那些大山里的猎物都快吃绝种了,我就让人抱了一些崽子养在大山里。”
“说起来世界可曾听过我西北银狼军?那些银狼散养在山野里,却比产自塞外的战马还好用,”
“师姐送我这些见面礼,那我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所以这赵大将军当场拍板儿,等回了西北就立即给她送些银狼崽子过来。
梵音眼底带上笑意,“倒也不错,至于那钢铁刀剑,你也不必太过艳羡,孤既应了你,那么为你准备的,自当是最好的军需。”
赵熠景:“!”
又是用力一攥拳。
“啥也不说了!您这师姐我认定了!果然师姐就是姐,办事真敞亮!”
“哈~”
梵音一时不察,竟叫这赵熠景给逗笑了,
这倒是难得,
毕竟身边这些人,能哄得她如此愉悦的,恐怕也就楚阎一个了。
而今又多一个赵熠景,倒也算是双倍的快乐。
不久,
那位药仙谷的小师祖从房中走出,这人的确很有本事,总共也不过才盏茶时间而己,可之前病歪歪的董老将军竟然在他医治下提了几分气色,
身上的病气散去许多,就连那张苍老的面容都好似枯木逢春,竟也有了几分容光焕发的模样。
“九儿!!”
老将军在人搀扶下,大步朝梵音走来。
等凑近之后他又挤眉弄眼说:“那小子医术是真不错,老夫看来能多活两年。”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瞅瞅梵音的双腿,可梵音也只一笑,“有劳柳神医。”
柳雾卿也仅是摆摆手,但他瞧眼梵音的面相:“殿下腿伤难愈,乃是因寒毒之故。”
“昔日寒毒己深入骨髓,若想治这腿伤,还需先从寒毒下手。”
他拿出一个方子,“此方以水煎服,每日三次,且先喝上半个月再观后续如何。”
荀年本是半眯着眼,在柳雾卿出来时他就开始琢磨一些有的没的,心里己经把麻袋准备好了,棍棒也预备齐全了,更阴狠一点儿的刀子鞭子啥的,全都想了一个遍。
可一听这话:“?”
仿佛一条稚嫩的毒蛇,正跃跃欲试地蜿蜒爬行,但又嗖地一下窜了回来,继续做一副乖巧模样。
梵音诧异,她不禁看向董老将军。
老将军却说:“医者仁心,但不论如何,老夫董威算欠这药仙谷一人情。”
柳雾卿仙里仙气,依旧荣辱不惊,这时间欠他人情的倒也不少,西国权贵之中曾有许多是因他药仙谷才能活命,对此早就司空见惯,
而董老将军己抬了抬手,等把府中管家唤来后,便立即命人为这仙姿玉色的柳神医安排好住处。
稍后是家宴,不过柳雾卿昨夜曾遭人围堵,又连夜随那糙汉将军赵熠景入京,他折腾这么久实在是没什么精力了,于是便从顺如流地过去休息了。
只不过临走前,他于长廊飞檐下,轻瞧了一眼荀年那边。
挺远中盛开花海,荀年寸步不离地守着殿下,而神医清清淡淡地瞟上一眼,一个似那山涧水,清澈,也好似带着几分不属人间的寒意凛冽,那一身的清静淡泊仿佛能湮灭世间所有嘈杂,令所有阴暗无处遁形。
而另一个,则像是身处艳阳下,原形毕露的一尾蛇,那满身剧毒映入神医清澈见底的眼眸中,仿佛被他一眼瞧了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