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之不知他想玩什么把戏,只点了点头。
海灵忙去准备,不一阵便带了人入内,按照老道的要求,将墨布展开,围成一圈,大约有两个八仙桌那么宽。
老道士见一切妥当,就道:“请这位小娘入墨布之内。”
苏向晚一愣,就想拒绝。
哪想周霖之比她还拒得快:“她独自一人?不可!”
老道士微微诧异,“侯爷,这宅院之中全是您的人,老道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这位到底是人还是妖。”
周霖之不可能相信苏向晚是妖,哪怕她借尸还魂,哪怕真的只是一抹魂魄,他也绝不愿她受到任何损伤。
即便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老道士是个高人,他还是不愿留下任何伤她的可能!
“那本侯就随她一同入内!”
侯爷的坚决,令在场所有人为之惊诧,就连苏向晚都忍不住颤了颤眸子。
老夫人见状更是怒火中烧:“你想证明她的清白,就该袖手旁观,不然不了了之,谁又敢信?”
周霖之回眸,看向老夫人:“母亲,这烟波侯府,旁人信不信无妨,只要儿子信,即可。”
烟波侯府,侯爷最大。
即便下头流言蜚语,只要他信,他宠,他不准旁人当面讲出口,那就什么都不会有!
老夫人听后,火气冲天,脸上的皱纹都快挤成数道沟壑,一时半刻却也不知如何反驳。
苏向晚却在这时松开周霖之的手,“我一个人进去吧。”
周霖之猛然回身,想要再次抓住,却被躲开。
“侯爷,你我都知道,今夜这一场捉妖之事因何而起,也知道若无结果便会有更多阴谋诡计。”
她抬手,旁若无人抚了抚周霖之的脸颊,“如此,倒不如向前闯一闯。就算我没闯过……不还有侯爷在我身后么?”
周霖之:“……”
他忽而有些心疼,说好会护她周全,居然还要她自己往前。
但苏向晚眼底的坚毅不容反驳,周霖之竟然不敢拒绝。
“好。”他反手捏住了苏向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你且放心大胆往前,我必在你身后、左右、周围!”
苏向晚点点头,收手抱于身前,转而对那老道士道:“你且说,如何证明我是人是妖?”
老道士:“请入墨布之内!”
苏向晚毫不犹疑,迈步入内。
老道士则道:“请老夫人和侯爷稍稍后退些许。”
“今日之妖风引起离火之灾难,必要火才能令其显出妖异之相。”
“请持火把之人入内,沿着墨布内侧边缘走上一遭。”
那些人都是侯府侍卫,未得侯爷命令自是不敢动,全都看向烟波侯。
周霖之则把目光投向蓝玉,后者接过其中一个火把,带头入内,领着人游走一圈,复又出来。
可所有人都闹不懂到底为何如此。
老道士却在此刻道:“灭火把!将院中灯笼烛火移到远处!放下墨布!”
然而,放下墨布的第一瞬,数道惊呼浅浅而起。
就见苏向晚身上出现了荧绿微光,淡淡的,微弱的,却遍布多处。
而最显眼的,竟然是她的双手!
就在众人惊呼声中,老道士忽然指着她的双手道:“那赤狐的心,就是这双手挖掉的!”
苏向晚盯着自己一双手,不可置信,别说挖赤狐的心了,就是让她亲手杀个鸡剖个鱼都嫌懒!
可这手上出现的,如鬼火一样的暗淡荧绿,又是从何而来?
苏向晚愣怔,周霖之同样惊诧。
他见不得苏向晚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迈步就要近前,却被老夫人抓住手臂。
“苏氏就是妖孽!你还要护她?”
“她不是!母亲你知道的!”周霖之双眼通红,下眼睑竟然充血,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狠意。
老夫人为之一惊,差点松手。
但她知道,这个时刻不能让儿子靠近那个女人!
更不能让他也身处亮光之中!
“你要为了一个妖孽,置你生母安危不顾?置整个烟波城陷入危机之中?”
所谓安危,所谓那场突如其来的风和火,周霖之都知道缘由。
可烟波城之危机……他就有些不明所以了。
锦箬在这时插话:“侯爷。自苏小娘到烟波城,这城内城外的流民日渐增多,多年营建而安定下来的民心,正在渐渐涣散。”
“锦箬!”周霖之怒而瞪过去:“烟波城一城之运,不可强加苏氏一人之身!”
他猛然拂袖,甩开老夫人的手,“母亲!今日这一遭,你我心知肚明。”
他转而看向锦箬:“你的那些小把戏……也适可而止!”
一向没有脾气的烟波侯,竟然当众对抗老夫人,令所有人都惊惧又后怕。
唯独苏向晚,依旧盯着自己的手,愣愣怔怔。
但紧接着,她就发现,何止那双手,腰封前段,袖角边沿,也都有荧绿,只是更暗更不易察觉而己。
左思右想,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抬头刚想自证,就见蓝玉突然闪现,出现在周霖之身侧。
“侯爷……”他只唤了一声,而后点燃火把,举到了周霖之面前。
周霖之只觉热浪一掀,双眼迷离,不明所以。
片刻之后,那火把光色陡然熄灭。
蓝玉嘿嘿一笑,指了指周霖之的左手。
灯笼烛火离得远,夜色浓郁之中,周霖之的右手,也泛起荧绿。
还不止!
他的衣领、胸襟、甚至脸颊,都在泛着诡异之色。
哦!那脸颊,还是左边脸颊,就是苏向晚适才抚过的那一侧。
而他左手,适才一首捏着苏向晚的手!
周霖之本来冷意森然的眸子,倏然软了三分。
“哦。本侯也是妖孽。与苏氏一同挖了那赤狐的心。”他转而看向自己母亲,“不若一同千刀万剐,丢去乱葬岗?”
老夫人知道此计失败,一时无措,垂下头去,避开目光相触。
苏向晚却在这时缓缓走近,“侯爷,我这个人不学无术,偏对珠宝玉器有所偏爱,对此略有所知。”
周霖之牵住她的手,“你且道来,让本侯开开眼界。”
苏向晚道:“世间有一奇宝,名为随珠。夜间光照时不显,光灭后反而发出淡淡荧光,足够制造当下之假象。”
周霖之听完,己然明白,“夜明珠?”
苏向晚道:“许是萤石粉。”
“顺和二年,中秋国宴,百官携家眷入席。一位舞姬于夜色之中翩翩起舞,自带荧光美色,一舞倾城。”
“那位舞姬,便是当今沈淑仪。而那令其一舞入帝心的,便是撒于周身的萤石粉。”
旁人可以不知,或者道听途说,但她孟待霄可是参加过那场中秋国宴的!
作为当朝丞相的女儿,她也是坐在了最前排,将那场惊艳之舞看在眼里。
只不过,那时候的光是清蓝色,而今夜的光是荧绿色,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