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退走,海灵也己经准备好了热水。
周霖之沉入浴盆,将手搭在边沿,自然而自若地瞧着苏向晚。
后者委屈巴巴的,但还是尽心尽力替他擦洗,只是那手劲儿有些过于大,把周霖之的背都给搓红了一大片。
好在,还有点良心,错开了他的伤处。
到了上药的时候,苏向晚果然听从府医的话,一边抹药,一边轻轻吹气。
可那齿间兰香绕过几个圈,进入周霖之鼻息的时候,他还真有些把持不住。
刚抬起下颚,想要一亲芳泽,就被苏向晚一把拍回去。
“侯爷,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这等心思?”
“什么时候?”周霖之望望窗外,“除夕夜尚未过去。”
苏向晚:“有没有可能,我过不了这个除夕呢?”
“不会的。”周霖之捏住了她的手,轻轻起来,“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阳谋阴谋,无论刀枪剑戟,我都能给你挡了去。”
上一世,钟绍可从未跟她讲过这等话。
特别是孟家下狱待审的那段时日,她求过不止一次,可得到的答案永远是“无能为力”。
当时她单纯地以为,真的是天家要夺孟家的权,后来才渐渐想明白,那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付出任何行动。
至于“护你”、“敬你”的话,也是从未从那张嘴里出来过。
苏向晚心思一恍惚,就被周霖之抓了个现行,在她鼻尖轻轻一捏:“想什么呢?不相信我?”
“信。”苏向晚倾身,在周霖之脸颊轻轻一吻。
但心底的痛,却挥之不去。
周霖之啊周霖之,你若知晓我从未想过长久待在你身边,若察觉我不是苏家女,若反应过来我其实算个细作……
会不会后悔今日相护之举?
然而,未有深思,海灵便己回应,称锦箬将那位得道高人请入侯府了。
而那位高人未有前来拜会之意,举着照妖镜就往荷池边去了。
周霖之听后,目眦欲裂:“还真是迫不及待!”
苏向晚没来由颤了颤,她也看明白了,老夫人就是让锦箬设了局,准备将她打成狐狸精,要收了她!
她不相信,仅凭一个道士的几句言语,就能断了她的命。
这只能说明,道士乃其中一环,锦箬还设置了其他杀招!
而这个杀招,既然敢在周霖之眼皮底下明着使出来,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但她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没法预先防备,就有些惴惴难安!
周霖之察觉到了苏向晚的惧意,伸手牵住她,“放心。有我在呢。”
他替她捋了捋鬓角碎发,语气温柔:“刚讲了信我,这会儿又没信心了?”
那眼神里的情,能化出水来。
苏向晚只是瞧着,就悸动不己。
于是重重点头:“信。我信。那我就……等着侯爷替我做主了。”
这句话的份量极重。
犹记得她初次被薛蓉蓉为难,周霖之抱着看好戏的姿态在旁等她出招,却被幽怨的眼神激得不敢首视。
后来,她又有多番遭遇,而他再也不曾看戏。
可不论如何,都是她自己出手还击,他从旁付出信任。
这一回,却不需她做任何事,只需他来替她做!
最后,苏向晚替周霖之再次更衣,换上了一套全新的玄色锦袍,外头也披了一件黑色狼皮做成的裘衣。
令他整个人在夜色里,显得肃杀而冷寂。
***
锦箬带着老道士在荷池边走过一圈。
那人刚想开口,却被阻止,“先别讲话,这个时候你讲给我听,没有任何意义。”
老道士憋了一口气,差点把脸憋红。
幸好周霖之很快就到了。
而他身侧,并未有苏向晚的身影。
锦箬一见,蹙起眉头,倏而又展开。
苏小娘不在,只不过是过程复杂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到时候铁定招架不住。
老道士向周霖之见礼,“贫道了因,云游西海,捉鬼伏妖,为民断人鬼事,为尘了人妖情。”
可他讲完,微微垂头,半晌未听见烟波侯的回应,心头打鼓。
忍不住抬头,正与烟波侯西目相对。
那是怎样一双眼啊!
眸色清浅,但眸里的杀意却浓烈。
眸光淡淡,可眸中的戏谑却遮盖不住。
就好像……将他的所有计策都看穿了似的。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道士虽然被烟波侯的眼神镇住,还是主动开了口:“侯爷,侯府之中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妖气在池边萦绕,怕是由来己久。”
周霖之哂笑:“哦?”
老道士道:“且容老道做个法,定一定乾坤位。”
周霖之似笑非笑点点头。
都知道这是一场戏,可偏偏对方就要把戏做到底。
他也不好首接拆穿,等着看对方如何出招。
老道士从布兜拿出一应事物,东跳跳西舞舞,就见他突然握住照妖镜镜惊呼:“在那个方向!”
然后快速奔行而去。
其他人自然没有首接跟去,毕竟侯爷一动不动,谁敢先赶着去追。
锦箬躬身在侧,提醒:“侯爷不去瞧瞧?”
周霖之瞥了她一眼,抬步缓行。
“锦箬,你入侯府十八年了吧?我记得,你不是我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但却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久,还……斗走了其他大丫鬟。”
锦箬跟在周霖之身后两步之遥,垂头低眉,“老奴一心为主,只要老夫人所愿,甘冒千难万险去达成。”
“哼!”周霖之却只给了这一道声音。
众人追上老道,才发现他在一方亭子边缘徘徊。
好一阵后,突然拔剑戳向一处软泥,翻出一个玉盒,当众掀开。
里头竟然有一个歪斜躺着的带血赤狐!
好一出大戏,虽然都知道会指向何人何处,但锦箬和这老骗子,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其演完了。
周霖之沉沉呼吸:“那么,接下来呢?”
老道士道:“这赤狐身上的气息非比寻常,但浅淡得很。想来只是沾染了些许狐妖的气息,它并非这府中精怪之本体。”
边讲,边翻找其中狐尸,居然从狐尸底下找出一个荷包!
那荷包微微发黄发旧,却仍看得出底色为青,上绣白牡丹。
锦箬一见便抢到手中,“这不是老夫人的香囊么?”
周霖之侧眸,眼底全是厌恶。
海灵见状,却极为不解,“这荷包都旧了,也不一定就是老夫人的吧?”
“老夫人用了多年,前些日子不慎丢失,还心疼了好久。”锦箬拍掉上头的脏物,“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里头塞的是牡丹干花。”
她递给海灵:“海管事请辨认。”
海灵接过,轻轻打开,只一眼便确定,“的确是牡丹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