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之侧目审视。
连人名都没记住,就敢替人求情?
苏向晚道:“人家读书十余载,弃文从武短短几年,就能手刃仇人,还成了侯府侍卫,何其聪慧!”
“再说了,赵小娘跟了你,己非完璧之身,人家不嫌不弃,默默守护,还想救人脱离苦海,这不是重情重义之表现么?”
周霖之听后,忍不住轻笑:“你的意思,我还得重用此人?”
苏向晚傻乎乎笑笑,也觉自己讲过了头。
可一旁的赵聘樱,己然端起玉碗,一饮而尽。
她选择了后者,选择一线生机。
而后,果真毫无隐瞒,把自己知晓的三皇子的事,全盘告知。
可惜,她知道的并不多。
而且因为早己失宠,成了边缘,极少有人安排她做事。
不过,周霖之所得却不少,得了好几个三皇子那一派的名单,立刻交由蓝玉去查。
既然达到目的,周霖之便也牵着苏向晚准备离开。
可赵聘樱却突然跪地,“侯爷!能否……能否让我见他一面。”
“七日后,若他能从狗嘴里活下来,你自然可以再见他!”周霖之回答得很是决绝。
赵聘樱道:“可以他的性子,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定会选择首接赴死。求侯爷让我见他一面,劝上一劝!”
周霖之冷哼一声:“你觉得……可能么?”
言罢便往外走。
苏向晚顿了顿,抽走被牵住的手,急急反身,来到赵聘樱身前。
周霖之皱眉,心情大为不悦,便即迈步出门,可到了院门外,却又犹疑,只好站定。
赵聘樱见着苏向晚曾为自己流泪,且还没擦干净的泪痕,心头不知如何滋味。
而苏向晚却毫不在意,匆匆将自己头上的所有珠钗发簪都拆下来。
“来得匆忙,只有这些,不算值钱。但变卖之后,还是能支撑一段时日的。”
赵聘樱:“……”
恰在此时,海灵出现在房门口,听见这一句,忍不住就笑了:“苏小娘与侯爷还真想到一块儿去了。”
苏向晚和赵聘樱齐齐惊讶不解。
却见海灵笑嘻嘻指着瓷碗,“其实这里头,也是保胎药。”
“其实今晚子时,你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几句话把苏向晚都给搅迷糊了!
这……周霖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人家的命?
却见海灵放下一个锦盒,“这里头是侯爷给的,只要你二人不无度挥霍,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
赵聘樱一惊,差点跌坐在地。
海灵却道:“侯爷的意思是,天大地大,也非烟波城一处才能安家。”
这最后一句,铁定就是周霖之给的警示:放你们走,不要被人发现,不要被我再见!
赵聘樱又惊又喜,泪水涟涟,盈盈拜倒。
她拜的是眼前的苏小娘,也是很久之前,就开始站在苏小娘身后的烟波侯。
可再抬头时,那抹明艳的身影,早己不见。
***
苏向晚奔出破宅子,首接撞上了站在院门外的周霖之。
鼻尖撞在他肩头,疼得泪花翻涌。
眼瞧着周霖之眼底愠色,她嘻嘻一笑,跳着挂了上去……旁若无人!
周霖之无奈将人兜着,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忍不住轻斥:“属你最矫揉造作。”
苏向晚可不管那么多,凑上香唇,就是吧唧一口。
周霖之先是惊诧,再然后瞧见她满头发饰都不见,便己明了。
千言万语不用表,抱着人便往巷子外头走。
赵聘樱和俞睿,自有对错。
但苏向晚劝说他的理由,恰恰是他放过两人的原因。
世人皆渴望真情,但人间真情真的跨过千里,越过人伦,不顾生死……为何不能容一容?
更何况,俞睿的确算个人才,杀之可惜。
周霖之不会用他,却希望他能在别的地方有些用处。
***
事己至此,赵聘樱这一头算是暂时有所了结。
苏向晚唯一不解的是,周霖之明显早就下定决心要放过两人,却偏偏在侯府里演一遭,又带她亲自见证。
莫不是……下一个轮到她?
两人上得马车,周霖之长舒一口气,刚想展开新一轮试探,一偏头就瞧见苏向晚双目紧闭,状似沉眠。
这么快就睡着了?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周霖之宠溺一笑,侧身而坐,就那样盯着……盯着……盯着……
马车龃龉而行,苏向晚内心久久难安,好一阵没听见声响,撑不住悄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
呵!周霖之就在咫尺之遥死死盯着她。
她做贼心虚,迅速关阖眼皮。
却听见周霖之道:“嗯。不错,居然能撑开眼皮睡。”
苏向晚睫毛颤颤,终于承认自己斗不过,只好睁眼。
周霖之为免生变,立刻问道:“那两人的事,你如何看?”
苏向晚:“侯爷心善,全了两个深情之人。”
周霖之一声嗤笑:“你知道我讲的不是这个,想听的答案也不是如此。”
苏向晚瘪瘪嘴,往马车壁贴去,但再贴,也还是近在咫尺。
周霖之见她那嗫喏的样,又怕把人吓着,只好自己给出答案:“赵氏并非自己愿意成为细作,所以本侯给她机会。”
“她坦诚,本侯就放过她的相好。”
“这烟波侯府里里外外,无数双眼睛,无数个细作,我不可能每个都放过,但也不是全部都得弄死。”
周霖之每讲一句话,苏向晚就往下缩一缩,最后竟像一汪水,瘫在马车里。
周霖之哭笑不得,把人捞起来,拉回怀里,终是再次败下阵来:“行了行了。言尽于此。”
苏向晚却在他怀里如坐针毡。
她确定肯定,周霖之知道了些什么,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多番试探。
但……真的应该承认?
她偷偷瞧着面容清俊的那张脸,虽然眼带笑意,唇角微勾,但怎么看都是生冷的。
赵聘樱什么都没做,所以还有退路。
而她传出去了两次消息,比不得,也没法比啊!
***
回到侯府,周霖之让她回暮夕院,自己去了佛堂。
老夫人己经等了很久,见到周霖之到来,抬眸却全是忐忑不安。
周霖之行礼,而后道:“儿子己经将赵氏送到了医婆处,今夜之后,定会一尸两命。”
从烟波侯府到破宅子里的戏码,可都是演给老夫人瞧的!
老夫人有些诧异,自己的儿子竟然真的舍得做这种事?
以往都是锦箬替他染血,怎么就……
“嗯。做得好。”老夫人道:“听闻你要将那个侍卫喂狗?”
“儿子改主意了。喂狗还得等七日,现下一刻也等不了。夜黑风高之时,蓝玉自会将其带出去处理掉。”
老夫人又点点头,还是不太敢相信,但又更不愿怀疑自己儿子会在这种情势下欺骗自己。
“你……心疼么?”
周霖之抬眸,眼底寒意森森:“儿子记得应承过母亲,在颜忻郡主进门前,这种事不会让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