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之呼吸一滞,顿然心痛,差点喘不过来,嗓子都被堵住了似的。
他一点也不敢提及那间密室,一点也不敢洞破钟绍和楼小彩对她的伤害,可她居然要自己开口?
“待霄……可以不讲的。”
可是他手上的力道几乎将她揉进身体里。
迫切想知道她到底受过多少苦,又害怕激起那些痛苦回忆。
“我想最后一次撕开伤疤,最后一次看尽前世。”孟待霄却带着哭腔道:“可我相信,鲜血淋漓也好,可怖记忆也罢,你都会帮我疗伤的。”
她能感觉得出来,周霖之希望自己付出绝对信任,可信任的前提是,她得让他知道过往的一切。
包括她为何听从父母安排嫁给钟绍,包括她为何心甘情愿被关在地底,也包括她对待前尘的心境。
可自此之后,那一切都会结束,再用不着突然想起什么,又重复谈及,次次揭开伤疤,次次再伤。
要向前而行,就必须遗忘过往。
周霖之懂了她的深意,没有旁的话,只应:“嗯。好。”
孟待霄是个很乐天的人。
她自小就被温情环绕,从来不知人间疾苦,没见过什么不得了的阴谋诡计,也没听过什么震撼的天大秘密。
总之就那样过活了。
高傲的,甜美的,安顺的过活着。
只是性子实在有些娇纵过度,时不时闹出些全家都得去哄的事来。
且一首没改,十西岁遇见周霖之的时候是那样,十五岁见到钟绍的时候也那般,到了今时今日,被周霖之养得有过之无不及。
出嫁之前,钟绍不会哄她,只会默默站旁边,等她闹等她气,然后自己哄好自己,得过且过。
她浅浅回忆了嫁给钟绍之后的所有日子,只是这一忆才发现,竟然没多少值得回味。
婆母不敢给气受,谁叫她是孟相的女儿呢?
但婆母却经常不给好脸色,反倒是她纡尊降贵讨好。
钟全完全是另一个钟绍,整日板着脸,除了读书习字,就是吟诗作画,古板无趣,唯一的好便是听话。
至于钟绍,二人大多时候都在互相置气,更多……则是平淡。
孟待霄没有细讲,只提及钟绍的母亲和儿子,其余匆匆一略而过。
至于那三年密室里暗无天日的经历,她也浅浅回忆了下,只说能吃好睡好,没多少烦恼。
却没说钟绍经常半夜将她从梦中唤醒,发狠占有。
讲到这里的时候,她还心虚地偷瞄了周霖之下颚一眼,怕他吃醋。
好在,他没想那么多。
讲到最后那三个月的遭遇,就更简单了,只言楼小彩欺负过她,最终把她害死了。
没讲那夜夜撕心裂肺的责打。
也没讲十个手指的指甲都被掀翻,痛得血肉模糊。
更没讲最后那几日,连打她的嬷嬷都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只明言,正是因为楼小彩的提点,她才回忆深思钟绍曾经在孟家的不常之举。
一切都过去了,除了偶尔幻痛,她其实很少想起那些时日。
重活一世,吃好喝好睡好,如今,又多了个心疼自己的人……挺好。
讲完,她就趴在周霖之胸口,昏昏沉沉。
差点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句话:“如果我杀他,你会心疼么?”
乍然听闻,她惊坐而起:“杀!立刻杀!马上动手!”
他们都知道对方所指就是钟绍。
激动完毕,她突然想起,刚才周霖之说,要确认钟绍是否真的陷害孟家才肯动手。
默了默,她才道:“如果是我想错了,他没做任何对不起孟家的事……”
“他不可能没做任何事。”周霖之突然决定坦诚。
两个人相知相许,要同进同退,自然需要没有任何隐瞒。
他道:“今晨我去了一趟钟宅,在那个密室里见到了楼小彩。”
只这一句,孟待霄就仓惶起来。
他知道了!
知道她所有的不堪,所有的悲痛!
可这一回,幻痛还未开始,就被抱了个满怀,瞬间所有悲愤和痛处,都化作齑粉,被那温热寸寸抚平。
周霖之只愿她能听得进道理,“楼小彩不可能时隔三年跟两个人提到同样的事,除非真有其事。”
“钟绍一定做过什么,也许就是你猜的那些,也许是别的。如果最终确定,我想让他身败名裂,而后身死……”
他不确定地试探道:“你会同意么?”
即便孟待霄如今说恨,可那也是她曾嫁之人,朝夕相处了八年之久……周霖之不敢赌她会决然放下。
可出乎意料的,孟待霄在他怀里重重点头:“都听你的。我只要他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是……”周霖之却犹疑不定,“钟全呢?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钟全才十岁,即便理解父亲陷害外祖一家,能不能接受母亲回转头又害死自己父亲?
孟待霄在他怀里皱眉,想了一阵,才突然想明白,猛地一把推开他,“你想什么呢?那不是我生的!我才不给他生孩子!”
周霖之有些懵了。
孟待霄气呼呼抱臂,“那是他乡下原配的儿子,记在我名下而己。”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钟绍后来一首给她服避子汤,是因为不想她再生!
开心之余,他就想把人抱回来。
“走开走开!”可她却不肯了,“他如今十岁,两个月后就十一了!难不成我十三岁就生下他,十二岁便珠胎暗结?”
“嘿嘿……”周霖之发现自己醋得没底,忙赔笑脸:“马有失蹄嘛!少查了少想了……我错了。”
他之前真没在意过钟全,甚至连钟绍都是顺带去查的。
也不是疏忽,而是刻意回避。
查钟绍和钟全,就意味着要接触孟待霄的过往,他是个没勇气面对那一切的人。
想来,也是因为这些回避,错过了太多。
心情瞬间低落,他当真委委屈屈又来了句:“我真的错了。”
孟待霄还是扭捏。
周霖之只好以正事诱之,“世间最简单的报仇,莫过于杀之而快。但那样并不解气,还会让仇人过早解脱。”
孟待霄果然一听就正色起来。
他又道:“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诱其野心,让其行差踏错,再引东窗事发,最后身败名裂。”
孟待霄主动坐到他腿上,双臂勾住他后颈,“如何做?”
声音极其柔软,撩拨得周霖之心痒难耐。
他道:“需要一些时日排兵布阵,更需要一个契机。”
抱着她再次躺下,又轻轻抚着她发顶,“耐心等等。”
“我有些等不及。”胸膛上的人儿闷声闷气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圈住她,“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信我。”
“嗯。”
她的小伎俩,只能小打小闹,那种能牵动朝堂大事的手段,只能看周霖之的。
靠男人又怎样?
关键这个男人靠得住,还愿意让她靠,比钟绍好千倍百倍呢!
她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