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园九曲桥的晨雾未散,程墨白驻足在"宝明斋"古玩店前。掌柜正用鹿皮擦拭一面汉代铜镜,镜面突然泛起靛色涟漪,围观的老学究凑近细看时,鼻尖触及镜面瞬间腾起青烟,人己仰面栽倒。
"退后!"林清和甩出湘绣帕子裹住铜镜,死者面部的灼痕呈北斗七星状排列。程墨白用银镊夹起镜钮:"铅锡合金里掺了铊汞齐,这铜镜照的是索命光!"
学徒抖着账簿指认:"这批海兽葡萄镜是东洋商会上月订的,说是要办中日金石展..."话音未落,他猛咳不止,镜缘的铜锈簌簌落下赭色粉末。程墨白撬开镜背夹层,蟠螭纹间嵌着石英薄片,紫外线灯下泛着磷光。
老城厢的铜匠铺里,八旬老师傅金大锤正在浇铸宣德炉。他突然抄起锉刀猛击铜胚:"这六朝青铜的铜锈不对!"刮落的铜绿遇晨露凝结成珠,在朝阳中折射霓虹。
"他们在防锈蜡里混了氰化亚铜。"林清和将铜屑投入试管,"这种七彩光泽实为铜蒸气结晶,长期接触会腐蚀脏腑。"她掀开后院地窖的油布,二十八面铜镜正渗出紫黑色锈迹。
程墨白用錾子剖开镜胎,夹层嵌着菊纹铅网。X光片显示铅网排列成二十八宿,每个星位嵌着米粒瓷珠。"这是汞同位素缓释层,"林清和检测辐射值,"瓷珠里装着放射性铯,整面镜就是移动毒源。"
法租界证物室内,唐鸾凤镜在盖革计数器下噼啪作响。程墨白用游标卡尺丈量纹饰:"按《考工记》记载的铸镜法,这些毒物本应藏在纹饰凹槽,遇体温就会缓释。"
夜闯虹口金属厂时,铜腥味混着硝烟刺鼻。林清和用听诊器贴住熔炉,突然拽过程墨白侧翻。毒弩擦着耳际钉入铜锭,弩尾磷粉引燃锌粉库存。
"当心粉尘爆炸!"程墨白踹翻防火沙截断火势,传送带后暗门轰然洞开。穿防化服的技师正往铜液注入乳白金属,反应釜上的菊纹泛着冷光。林清和劈手夺过坩埚:"镍铬合金?这年代哪来的不锈钢技术!"
技师突然咬破衣领,程墨白用铜镜残片卡住其下颌:"昭和年间的把戏该换新花样了。"地上怀表内显微胶片显影出张园安垲第平面图,宴会厅水晶灯标着血红叉号。
暴雨中突袭杨树浦码头时,蒸汽锻锤正将铜锭压成薄片。程墨白撕下墙上的《支那金工改良计划》,发现战国《周礼·考工记》铸造法与沈墨斋密码暗合。三菱商社理事举着青铜鼎狞笑:"等名流慈善晚宴时,这百面毒镜会让全上海在衣香鬓影中往生!"
"铜鉴照胆,岂容魍魉作祟!"金大锤带着学徒撞开通风口,二十八把铜锤蘸解毒剂砸向反应釜。程墨白挥斧斩断蒸汽管,滚烫的锡液淋在合金上,竟还原出天然青铜的孔雀绿锈。
林清和将硫磺粉撒入离心机,放射性溶液瞬间凝固成靛蓝色。"知道为何汉镜能千年不腐?"她踩碎化学药剂瓶,"因真火淬炼守正气,不像你们用邪术伪造宝光!"
理事拔刀劈向铜鼎,程墨白甩出博山炉击中刀背。飞溅的铜屑在镜面划出《西清古鉴》残篇,割破的不锈钢层下露出沈墨斋用绿锈写就的河图。"看见了吗?"他指向北斗方位,"华夏的金石之魂,岂是尔等废铜能熔毁?"
晨曦中的铜匠铺飘散着新铸青铜的锡腥。金大锤将混着解毒剂的醋浆抹上铜锈,裂纹处渐显《宣和博古图》的饕餮纹。程墨白抚过修复完好的海兽镜,在钮座处触到用松香封着的《洞天清录》残页。
"这才是真正的铸剑道。"老人指着残页中被朱砂圈点的段落,"以铜锈藏解药,遇邪气自会相克——沈先生改良的辟毒术,原来刻在这些老铜绿里。"
林清和将实验数据封入青铜匣,忽见匣底阴刻着洛书数理。破译后的卦象指向徐家汇藏书楼,金石拓本捐赠名录里,"三菱商社"西字竟与三十年前失踪的宫廷匠人笔迹重叠。
外滩海关钟声惊起白鹭,程墨白望向沙逊大厦的铜门。雨帘顺着新古典纹饰流淌,倒影中依稀可见战国山字纹镜的蟠螭钮,在霓虹灯下流转成千年光阴的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