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未至,漕运码头的青石板突然爬满蜈蚣状裂纹。晨雾里,三艘满载皇粮的漕船无声沉没,船身铁钉竟如蜡油般融化。阿礁潜入浑浊河水,指尖触到船底附着的血色珊瑚——那珊瑚纹路暗合泉州南音工尺谱,遇水则发出催魂般的低频震颤。
"这不是蚀甲砂。"慕云深将珊瑚碎片置于青铜编钟之上,钟身"徵"位铜钮突然崩裂,"《考工记》载周天子制'震魄钟',五音错位可碎金石——有人把声杀术刻在了活珊瑚里。"
陆听雪铁伞划过水面,伞骨银铃与暗流共振:"暹罗使团上月进贡的龙血珊瑚,怕是浸过真腊古寺的《梵天乐经》。"
子夜,漕工号子忽变凄厉长调。老舵工王七眼窝深陷,十指在船舵上抓出血痕仍不自知。阿礁飞身扣住其脉门,发觉经脉竟随漕河涟漪同步震颤。
"水底有声冢!"慕云深青竹点破船底青苔,露出嵌满血色珊瑚的青铜编磬。每片磬石錾刻着反向工尺谱,河水冲刷时发出逆乱五音。
陆听雪铁伞倒悬河面,伞面星图映出诡异波纹:"好精妙的杀人乐——以漕工号子为引,用逆五音震散魂魄。这手法,倒像是唐时公孙大娘的剑器谱入了魔道。"
五更时分,十八艘幽灵漕船顺流而下。船头无灯,却闻编钟自鸣。所过之处,两岸垂柳尽作琴弦崩断之声。
盐工连夜熔铸九口磁力铜钟,按《乐经》十二律吕沉入河床。阿礁磁石剑引雷劈开水面,雷电竟在声波中凝成有形音叉。
"宫商角徵羽各归其位!"慕云深踏着青竹跃上钟阵,"《礼记》云:大乐与天地同和。诸君可还记得端午祭江的《安澜曲》?"
漕工们齐声高唱祭江古调,声浪与铜钟共振。陆听雪铁伞旋出气旋,将血色珊瑚尽数吸入伞骨。伞面银铃突现龟裂纹路,她反手将铁伞插入钟阵:"五音乱,则百姓苦;五音正,则天下安!"
幽灵船编磬轰然炸裂,血色珊瑚化作齑粉。阿礁剑引雷电补全钟律,河底陡然升起七座青铜编钟——竟是永乐年间郑和船队镇压水患的"镇海钧天乐"!
三日后,重铸的镇海钟悬挂在漕运司牌楼。慕云深以青竹刻《乐律匡正疏》于钟身:"乐者,天地之经纬;律者,生民之节序。以音律乱世者,虽工巧亦为妖!"
陆听雪铁伞新嵌的磁石音叉与钟声共鸣,在晨雾中荡开涟漪:"当年公孙大娘舞剑器动西方,为的是激荡正气。如今这声杀邪术,倒是把盛唐气象活成了魑魅伎俩。"
阿礁率工匠改良漕船龙骨,在榫卯间填入磁石音簧。少年抚过新船《安澜曲》刻度,忽然察觉某段律吕与爪哇蜜蜡的蜂纹暗合。转身欲言时,却见慕云深青竹指向南洋海图——满剌加海峡的标记正被血色珊瑚纹路悄然侵蚀。
惊蛰雷雨夜,暹罗贡使暴毙驿馆。尸身耳道嵌着微型珊瑚磬,奏的竟是《武备志》缺失的飓风篇音律。陆听雪铁伞尖挑起珊瑚残片,伞面星图映出爪哇甘蔗园的蜜蜡纹。
"好一曲借刀杀人。"慕云深展开郑和宝船图纸,指尖停在磁罗盘纹样,"先用蚀甲砂乱我海防,再以声杀术毁我漕运......"青竹突然刺穿窗纸,钉住檐下偷听的褐衣人——那人衣襟绣的竟是葡国皇室徽记!
暴雨中传来佛郎机火枪的闷响,阿礁磁石剑凌空劈落铅弹。剑身震颤间,漕河突然掀起十丈浊浪,浪头隐约可见悬挂十字旗的巨舰轮廓。
"诸君可闻《诗经》有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慕云深青竹点地,十二律吕钟声撼动城郭,"今日这沧浪水,当洗尽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