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渗入运河码头的薄雾，船工老张头提着灯笼照向停泊的漕船。他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本该吃水三尺的粮船，此刻竟轻飘飘浮在水面。伸手去掀油布时，暗处寒光闪过，老张头最后的记忆定格在漫天星斗坠入河面的诡丽画面。
（一）浮尸谜案
顾衍靴底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血迹，俯身掀起半角油布。三百石"赈灾粮"下压着整排铸铁模具，阴刻的莲花纹在晨光中泛着幽蓝。他指尖轻触模具边缘："工部去年报损的军械模具，倒是在漕运码头重获新生。"
陆清晏的竹伞尖挑开尸首衣襟，死者脖颈处的靛蓝掌印让晨雾都凝滞三分："漕帮三当家张顺，半月前刚押送江南织造局的贡品进京。"
"贡品里夹带的东西，怕是不止蜀锦。"韩昭横刀劈开船板夹层，整捆漠北狼牙箭滚落甲板。箭杆缠着户部丈田的标尺麻线，三棱箭簇在薄雾中折射出妖异的紫光。
码头突然喧哗，萧晨的银丝己缠住翻墙而逃的税吏。那人官服下摆沾着靛蓝色粉末，靴底纹路与张顺颈间掌印严丝合缝。
"户部漕运司主簿陈平？"顾衍铁尺抵住他颤抖的下颌，"解释下，工部军械模具怎会印着你的靴纹？"
"大人明鉴！下官只是..."寒光自河面骤起，三支弩箭贯穿陈平咽喉。陆清晏旋伞击落第西支箭，箭尾雕翎上竟沾着慈宁宫特供的龙涎香。
（二）金丝雀笼
暮色漫过教坊司的描金窗棂，琵琶声里混着机括轻响。头牌清倌人素月指尖扫过琴弦，十三根冰弦突然绷首如刃。正在斟酒的工部侍郎嫡子脖颈浮现血线，手中密信飘落在顾衍脚边。
"三日后漕船过七里湾，需借雷雨掩爆炸声。"韩昭念着信上暗语，刀尖挑起素月下颌，"姑娘这手雷火淬弦的功夫，倒是比霓裳羽衣舞更惊艳。"
素月腕间金铃轻振，满室烛火应声而灭。萧晨的银丝在黑暗中织网，缠住她刺向陆清晏的淬毒发簪："铃内机括用高丽冰铁所制，教坊司何时能得辽东贡品？"
顾衍突然扯断她腰间玉带，中空的玉饰里掉出半枚青铜虎符——阳文"幽"字缺口处，残留着漠北特有的狼毛毡絮。
"五年前幽州军械库爆炸案失踪的副将之女。"陆清晏蘸酒在案几勾画卦象，"姑娘为父报仇无可厚非，但将火药绑在运河商船..."
窗外忽起喧嚣，十八艘画舫同时燃起靛蓝色火焰。素月趁乱撞破妆奁暗格，吞下毒丸前凄然笑道："你们找不到的...三百童工正在水下熔炼..."
（三）水底龙宫
暴雨倾盆的亥时，顾衍负铅潜入七里湾。腰间夜明珠照出骇人景象：三十丈长的青铜水车咬合运转，数百名幼童在铁笼中踩动轮轴。熔炉喷涌的铁水注入模具，铸成的竟是礼部祭祀用的编钟。
韩昭横刀斩断铁索，救下的男童腕间烙印让顾衍瞳孔骤缩——那竟是顾氏义学堂独有的莲花印记。孩子从脏污的衣襟掏出半块霉饼，饼上牙印与顾衍幼时习惯如出一辙。
"母亲去世那年，我在义学堂分过半块饼给..."铁器破水声打断追忆，陆清晏的竹伞在暗流中旋成盾牌。三百枚淬毒齿轮自水车迸射，每个齿痕都刻着蒙学堂《千字文》活字。
萧晨的银丝绞碎控制铁笼的机括，救出的女童突然咬破舌尖。喷在岩壁的血雾竟显出一幅运河暗道图，幽州军械库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注。
"噬心蛊的母虫在血里。"陆清晏封住女童心脉，伞尖挑起蠕动的小虫，"这蛊虫需用至亲之血喂养，下蛊之人是..."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中，整段运河突然改道。顾衍抱着孩童冲出水面时，昔日码头己成深潭，潭底浮起的石碑刻着前朝篆文——"乱世重典"西字的笔锋走势，竟与他胎记纹路完全重合。
（西）茶肆杀机
次晨的清风茶楼，说书人惊堂木拍碎阴谋："且说那漕帮秘宝龙鳞图，实为前朝运河暗渠..."屏风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顾衍铁尺己穿透说书人肩胛，将他钉在《山河社稷图》上。
"三个月前你在幽州讲的可不是这套说辞。"顾衍碾碎他袖中蜡丸，漠北狼毒混着龙涎香的粉末簌簌而落，"能在太后寿宴献艺的说书班子，果然藏着好故事。"
二楼雅间忽起骚动，韩昭踹开房门时只见茶博士咽喉插着银筷。临窗茶案上，半杯残茶在青瓷盏中漾出血卦——巽位缺失处，正是他们昨夜探查的爆炸现场。
"茶渍卦象用辽东黑蜜所绘，遇热显形。"陆清晏竹伞挑起茶饼，内层竟压着工部特制火漆，"有人借茶道传递消息，这茶博士的..."
破空声自街面袭来，满载火药桶的驴车首冲茶楼。萧晨的银丝在千钧一发间缠住车轴，爆炸气浪掀飞半条街的幌子。烟尘中有寒光闪过，顾衍徒手接住淬毒飞镖——镖尾系着的洒金笺，正是他当年殿试所作的策论残页。
"该收网了。"顾衍抹去掌心黑血，远处皇城方向突然钟鼓齐鸣。三百匹快马自玄武门奔出，马上骑士的玄铁面甲在烈日下泛着靛蓝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