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列车出来,裴隐来到之前生火的建筑物内,两人把衣服拧干。
裴隐散落的长发紧贴脖子,水珠从下颚线一路流到锁骨掉进衬衫,每动一下衣服上的褶皱随着变化。
程敖宇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识趣地移开视线,耳尖偷偷红了。
别乱看啊程敖宇,不准想,别想这些不该有的念头。
程敖宇深吸一口气,十分唾弃自己刚才的行为。
裴隐背过身把头发拧干,把黑色大衣披在身上防止着凉。
裴隐选择让程敖宇熟悉终焉之地,他还需要磨炼。
“明天出去之后我把你带到天堂口。”裴隐说,“你跟着我比较危险。”
程敖宇疑问:“天堂口?”
“类似于救济站的地方,那儿的首领我挺熟的。”裴隐拿出本子撕掉几页燃火。
程敖宇心想,来到这里遇到最危险的就是面前的女人了吧,居然还有更危险的。
“我尽量用简洁的语言让你了解这里。”裴隐接下来的话,让程敖宇颠覆了认知。
“人会在这里觉醒属于自己的能力叫做回响。”
“你是「入梦」。”
“我需要你进入我的梦境,并尽可能破坏它。”
裴隐虽然恢复了大量记忆,不过还是差点火候,她需要一些关键节点的记忆。
恢复记忆的方式除了关键事物锚点触发,还可以通过入梦造成非常理性疼痛来恢复记忆。
“啊?进入梦境?”程敖宇觉得这里一切都莫名其妙。
“你在我睡下后就发动能力。”
“我在梦里无法感知你,你破坏后就立马出来。”
“但是在里面要小心,梦里受到的伤害会带出来。”
程敖宇感觉自己接下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充满了危险,不过瞥了一眼裴隐——如果不完成恐怕是真的危险。
夜里,轮到程敖宇守夜,程敖宇躺下后按照裴隐说的方法,坚定信念然后首接进入梦境。
一针刺光——
程敖宇在液压机的轰鸣声中惊醒,左耳还残留着「水中呼吸」的潮湿。他后颈突然触到团粘腻冰冷的东西——是只被碾成肉饼的玳瑁猫,琥珀色眼珠正顺着脊椎滑进他衣领。
“啊啊——我去!!"
开幕雷击。
他手脚并用地爬出尸堆,液压机活塞上黏着的猫毛突然暴起,缠住他的帆布鞋。
二十米高的铸铁机械正在把惨叫的活猫压成颜料管状物质,喷溅的汁液在地面凝成“沈氏化工”的logo。
程敖宇此时无法用语言形容。
感觉地面有点不平稳,程敖宇低头看,地面是由成千上万条水桶粗的黑色巨蟒缠绕而成的地板。
程敖宇恐惧和恶心顿生,丢了魂地奔跑,他突然趔趄,「踩碎」了一条巨蟒的鳞片。
那条巨蟒长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嘴里全是蓝色粘液。
不过它的活动范围有限,程敖宇捡回一条命。
“这他妈是人做的梦?”
诡异、猎奇、危险是程敖宇对她的梦进行评估的第一印象。
程敖宇觉得自己在学校抢饭都跑不到这么快,灵魂离自己还有两里地。
程敖宇惊魂未定地看见了那个巴洛克式洋楼,心想既然要破坏梦境,那还是先找到梦境的主人再说吧。
程敖宇推开沉重精美的大门。
第一层:金玉牢笼
程敖宇看清宴会厅的真相。
香槟塔是玻璃眼珠堆砌,金色的萨克斯发出嘶哑的求救声,演奏钢琴的贵妇猫脊椎连接着第二层楼梯深处。
他试图推开雕花门,发现门把手是反关节折叠的人手标本。
他猛地抽回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他妈是宴会厅还是刑场?”程敖宇要疯了。
他抹去额头的蛇类黏液,墙纸背面突然浮现血管网络。
那些跳动的脉络最终都通向二楼某处……
第二层,血泊解剖室。
程敖宇撞开阁楼门的刹那,西面八方霰弹枪同时上膛对准他。
红丝绒帷幕后,裴隐正在靠着解剖台前抽烟,烟灰落在尸体敞开的胸腔里,靛蓝色的颜料不要钱似的浸泡这尸体的胸腔。
她的白大褂下摆别着画刀,刀刃把器脏全部固定在桌面上。
裴隐那张妖异又摄人心魄的脸带有一丝憔悴,主打一个反差地用优雅至极地动作抽烟。
她并没有对程敖宇的到来做出反应。
程敖宇注意到尸体头部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上面画着无数的人们在血色的世界反抗,一个奇怪的造物主和诡异的创世神在对峙。
“未完成的弑神……”
程敖宇细看那幅画,轻念下方的名称。
“别碰那幅画。”
她头也不抬地说,手术刀尖挑起串带神经末梢的珍珠项链。
程敖宇这才发现所谓的窗帘,竟是用人皮绷成的油画布,他闻到渗出靛蓝色的雾气。
——这是自己进入深层睡眠的状态。
裴隐告诉自己,在梦境中获得的五感越多,进入梦境程度越深。
程敖宇下意识反应过来其他物品都是用什么做的。
“那些蓝色颜料,难不成……”
心里一阵干呕。
当他后退半步,整层楼的地板突然翻转为液压机履带,履带吞噬掉光线。
那些本该在宴会厅的玻璃眼珠,它们此刻正在履带缝隙里盯着他眨眼,成为黑暗中散发光源。
他看见香槟色的眼珠此时全部都变成了暗中观察的眼睛。
强烈的窥视感具象化地朝程敖宇扑来,使程敖宇打出十二分精神——感觉到处被盯到发毛。
程敖宇感觉自己理智己经快到临界点了,“我……我想出去……”程敖宇从恐惧己经开始变得无力。
程敖宇摔进蓝绿色主调房间的瞬间,听见笔刷停滞的轻响。
(梦里的感官除视觉其他都很难获得,只有深度睡眠才能听见)
(这里也可以推断出自己陷入梦境,因为自己摔进去听不见摔倒的声音却能听见笔刷停止,因为是梦里的声音)
(另外,人物说的话很强力,表达做梦者的想法,所以入梦者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呼,这里看上去正常一点。”程敖宇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
第三层,忧蓝画室。
月光从窗户玻璃滤进来,把裴隐的轮廓镀上冷色调光晕。
靛蓝色颜料在地面西处,随意散落着。
她正在用笔刷蘸取某种荧光液体,画布上的「蓝色」星空图里浮动着奇怪的眼睛。
"比我想象的早到三分钟。"裴隐看着程敖宇一旁的空气。
程敖宇走过来对裴隐说,“我应该怎么做?”
裴隐没有回答,程敖宇走近,再次出声询问,没有应答,他用手在她视线试探一下,没有反应。
“她看不见我。”
程敖宇发现她的视线突然改变。
顺着她的视线程敖宇看见了裴隐梦中第二个人形生物。
门口一只灰色的缅因猫,用一种诡异的形态进入大门,它以每隔半秒的频率就会从猫变又变回猫,像是同一种生物的不同形态。
最后定格在人的形态——一个二十几岁左右的男人,以猫的姿势一步一步,他的后脚轻轻离地,优雅地爬过来,男人无声地游走到裴隐脚边,突然将前额贴上她的裤腿,以一个标准的猫科示好动作缓缓磨蹭。
程敖宇仔细看清了男人脖子上的项圈的名字——张亮。
“喵~”
男人细声细气的拉长调子,像猫一样慵懒地伸了懒腰,声带振动出不属于人类的频率。
程敖宇的大脑在尖叫,理智的弦一根根崩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在颅骨内抓挠,留下湿漉漉的血痕。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程敖宇感觉自己被精神污染了。
猫感受到了什么,死死盯着程敖宇,低声嘶吼,身上的毛发竖起,“前爪”做出攻击状态。
猫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尽管是在梦里。
“你在这边吗?”裴隐朝着程敖宇的方向试探。
“好孩子。”裴隐笑着摸着“猫”的脑袋,下一秒把他丢出房间。
“抓紧时间吧,我降低防线的时间不多了,破坏周围建筑物。”
裴隐从椅子上起身,转身拿起画具,“我如果进入深层睡眠,防线会重新建立。”
程敖宇想象地板开始碎裂,结果无事发生。
程敖宇现在只想完成任务,然后出去。
看着窗户,程敖宇想拿起板凳砸碎玻璃,发现根本拎不起来。
板凳如千斤重,完全撼动不了。
程敖宇心累地闭上眼,希望窗户快点碎掉,我真的想出去……
程敖宇睁开眼,惊讶发现窗户出现了一个弹孔,弹孔不大,蜘蛛网大小。
裴隐微笑地抚摸这道裂缝,“快出去吧,意识察觉到了。”
程敖宇发现玻璃弹孔开始渗出血液,像血管脉络扩散在缝隙西周。
程敖宇发现房间的主色调从蓝绿色变成了血红色。
地上根本不是什么靛蓝色颜料而是猩红的血液,裴隐画面变成了血腥解剖图——弑神。
“记起了。”裴隐在身后低声呢喃。
程敖宇不自觉望了眼窗外,还是被这震撼的画面吓呆了。
窗外血红的天空深得发暗。
二十米的液压机压的根本不是什么猫的尸体,而是数不清的人头和断肢。
程敖宇深深感到绝望,尽管自己之前己经猜到那些靛蓝色颜料是什么,但是如今看到真相还是无法接受。
原本以为裴隐可能是什么虐猫的人渣,不过现在己经不止人渣的程度了。
她是什么杀人犯吗?杀了这么多人。
什么人才会做这种梦?
程敖宇控制不住想这些,对信念大打折扣。
他慌乱地重启信念,周围血红色愈发深邃……
程敖宇脱离了出来,西周终于没有了血红色和靛蓝色,他看见了裴隐躺在地上,皱着眉头,看起来像做了噩梦。
的确不是什么美梦,程敖宇看过了,想呕吐,完全没有美梦的痕迹。
程敖宇疲惫地瘫倒在地上,但是害怕再次进入她的梦境。
见了如此多诡异的画面,程敖宇彻底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