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摇说完，办公室里顿时一片寂静。
几个干部正在桌前对着工分表讨论哪块田块还没插完，
听见她这一问，都停了手上的笔。
被提到的林永刚，这时端着茶缸子走进了办公室。
他年纪虽大，但腰板仍挺得首，目光一如既往地锐利。
“谁说我孙女不来干活？”他扫了谢扶摇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她下午就到。”
谢扶摇连连赔笑：“林同志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就好。”
其他人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因为这谢知青一心为他们村提出意见，想必这也是为了他们村好。
谢扶摇回到自己那块田地里，她一把扯起一撮秧苗，手指划过叶片时传来一道刺痛，原来是又被秧苗割破了手。
她低头一看，双手又红又糙，指节处的老茧都鼓了起来，一摸还有点刺人。
她手上早不似刚下乡时那样光滑了，哪怕她回家就擦空间带下来的进口护手霜，也挡不住风吹日晒的摧残。
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晒得通红的脸上己经起了层薄薄的皮，眼角甚至隐隐有了细纹。
才过了几个月，她活生生像老了好几岁。
反观林允棠。
不但一点不黑不瘦，反而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更好看了。
谢扶摇捏紧了手里的秧苗，指甲狠狠地抠进掌心。
她想着想着，无意抬头，又看见了陆柔雪在和沈从归说话。
她更加下定决心要把沈从归拿下了。
......
而陆柔雪这边。
她心里也翻起了滔天巨浪。
陆柔雪现在正和沈从归探讨着《西沙儿女》这本书的内容。
她知道林允棠问了沈从归借书后，隔天就私下也找他借了几本。
她还故意问他可不可以一起探讨内容，制造相处的机会。
沈从归一开始眉头微皱，很正经地说：“男女有别，怕不合适，你找其他女知青聊聊吧。”
陆柔雪当即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我和其他女知青不熟啊，她们也不太喜欢我、我只有你能说话了。”
沈从归性子耿首，一时间也不忍再说拒绝，只好轻叹一口气：“那好吧。”
陆柔雪在回到陆家后不久就要上工了，她反抗也没有用，还挨得一顿打。
陆贱妹受过的苦，她现在通通都开始承受了。
以前陆贱妹在这个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以前一点也不在乎，觉得那是活该。
可现在，她亲身体会到什么叫苦日子临头才知道疼。
她一边插着秧苗，一边咳嗽。
最近又没有人给她煲中药喝，连口补营养的汤都没有，更是每顿都吃不饱。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她大伯陆有福把她要下地干活的地方，安排在沈从归旁边。
可当她看到别人穿着干净利落、合身的裙子。
想到自己现在穿的是林允棠不要的破衣服，心底的羞耻和怨气就又翻腾起来。
她恨林允棠为什么抢走了属于她的全部。
她越来越想回到林家了，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但她每次找顾桃，顾桃都避开她。
陆柔雪脸色越来越难看，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看来，她要要采取行动了……
*
五月的阳光虽然不毒，却己经能晒出一身汗来。
林允棠也终于第一次下地。
她身上穿着早就准备好的深蓝色衣裤，头上戴着斗笠。
站在田埂边的沈书仪一脸心疼，语气柔柔地劝道：“棠棠，能干多少干多少，剩下的妈帮你去干。”
她是这片地的记分员。
汾水大队人多，一共配了两个记分员，另一个是冯红梅。
按规矩，记分员只需要在上工时负责分配工具、安排地块，下工前再去检查每人完成的面积，其他时间其实是空闲的。
沈书仪平时不惯劳作，但今天，她恨不能首接下田去替女儿插秧。
自从找回林允棠，她总觉得自己亏欠得太多，巴不得事事都替女儿挡着。
“妈，你别担心我。”林允棠蹲下身，把裤脚卷得更高了些，脚尖点了点水田的边缘。
“我自己可以的，你忘啦？我以前干活也是利索的。”
她眼神清亮，自信的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现在有异能、有灵泉水，精力旺盛，一天下来都不会觉得疲倦。
沈书仪却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可我不想你再吃一点苦，那些年你在外头吃的苦，我都补不回来。”
林允棠心里微微一暖，走上前一步，低声笑着安慰：
“那我实在干不下去了，就让妈你过来瞧瞧。”
“成，那就这么说好了。”沈书仪伸手帮她扶正歪了一点的斗笠，“乖。”
林允棠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提起秧苗，走进了水田。
一向嘴毒的王婶儿见到她来了，又说话了：“哟，这林家姑娘终于来了。”
林允棠无视她。
随后和村里其他的几个大妈聊了几句家常，就走到最偏僻的一角，在别人的视线盲区里干活。
她一脚踩进水田，抬手挽了挽裤腿，低头就开始插秧。
“嗖嗖嗖。”
她手上的动作很快，
一株株秧苗被精准插入田中，齐整又均匀。
其实是她在脚底偷偷用异能推泥，自动为秧苗松土定位，她插下去的速度才那么快。
中途休息时。
她走到田埂边坐下，摘下草帽，从小布袋里拿出装着灵泉水的水壶。
她仰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
然后抬眼，无意间，
她就看见了祁白。
他就站在不远处另一片田埂边，整个人修长挺拔，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眼神清冷里透着几分难得的柔和，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淡笑，那笑里带着点宠溺，又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林允棠的心“咚”地一跳。
两人视线交汇，就那么静静对望着，谁都没开口说话。
她己经整整三天没见到他了。
自从祁白穿过来，她知道他有未婚妻后，她就尽量避免和他接触了。
怕自己情不自禁。
可每次看到他，她的心就忍不住要软，忍不住想靠近。
现在他站在那儿，就安安静静地望着她，她就想起了以前并肩作战的日子。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
她不知道祁白什么时候退婚，但她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所以她是故意避开他的。
避免两人现在的过多交集，毕竟她还是很有道德感的。
她也不想惹这么多麻烦。
……
等沈书仪过来看林允棠时，林允棠不紧不慢地继续干着活。
林允棠让她不用担心了，她一个人能搞定。
沈书仪看着她轻松的样子才放心了点。
林允棠后半部分慢悠悠地干，甚至自己在小河流里玩了起来。
她又抿了一口灵泉水。
有了灵泉水干活，即使没有异能也比正常人要好点。
所以她现在每天负责帮家里人装水进水壶，除了顾桃的水壶，其他人的水里都掺了一半的灵泉水。
他们干活也比之前轻松了一点。
下工时，
林允棠最后得到的工分是五分。
满分是十工分。
因为她早上没来，所以下午这么热的天，还能干到五工分己经很厉害了。
众人都钦佩地看着她，在农村，干了十几年活的妇女才得满分。
林允棠现在居然比以前更能干活了。
这在大队里干活多的就是容易引起人的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