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总坛深处,幽灯摇曳,剑光寒影。李思衡挥剑如风,步伐沉稳中透着几分稚嫩,但也显露出少年难得的天赋。李思菡倚在一旁的檀木椅上,手里抓着一把晶莹剔透的樱桃,漫不经心地咬着,目光却紧盯着李思衡的剑法。
“弟弟,你今年多大了?”李思菡随口一问,语气轻松。
“今年十西了。”李思衡收剑而立,微微喘息,眼中带着些许戒备。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仍然感到陌生。
“哎呀,十西岁就有这样的剑法,真是不得了!姐姐当年可是远远比不上你。”李思菡放下樱桃,笑嘻嘻地看着他。
“姐姐,你能教我峨眉剑法吗?”李思衡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李思菡一跃而起,动作轻灵,宛若飞燕。一把夺过李思衡手中的剑,随即便一招一式地演练开来,剑光如流水,潇洒自如。李思衡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既是惊叹,又带着几分佩服。
“你平时都是谁教你剑术的?”李思菡突然问道,收剑站定,眉梢微挑。
“是冉尔烟姐姐,她可厉害了。”李思衡脱口而出。
“哼!”李思菡闻言,脸色一沉,冷笑道,“比你亲姐姐还厉害?”
李思衡顿时愣住,见姐姐脸色不善,只得硬着头皮讨好道:“当然还是姐姐更厉害。”
李思菡这才脸色稍霁,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樱桃继续吃了起来。正这时,一名身着素衣的侍女轻步走入,声音低柔:“圣姑,各地江湖传来书信,其中一封您必定感兴趣。”
“哦?”李思菡漫不经心地问道,樱桃核随手吐在地上。“念给我听。”
侍女展开信笺,恭敬地读道:“峨眉派近日内乱,掌门冯湘月不幸遇害,由妙音师太暂代掌门之位。”
“哈哈哈!”李思菡听完后,突然笑得前仰后合,捂嘴不止。“冯湘月啊冯湘月,你这个蠢女人,掌门的位置丢了,心爱的男人也被我睡了,现在连命都没了。啧啧,真是活得糊涂透顶。”
李思衡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反驳道:“冯湘月不是你的师父吗?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李思菡目光一转,轻哼一声,冷冷道:“师父对徒儿不好,徒儿就该忍气吞声吗?傻弟弟,记住了,倘若哪天冉尔烟对你不好,别忍着,来找姐姐,姐姐替你出气!”
“冉尔烟姐姐对我很好,她是好人,她的心是好的。”李思衡小声说道,眼神中带着倔强。
“呵,好好练你的剑吧,光耍嘴皮子功夫是没有用的。”李思菡不耐烦地摆摆手。
“李今今!”李思菡突然转头喊道。
“奴婢在。”侍女连忙上前,垂手而立。
“待在这地洞里真要闷死人了,陪我出去走走。”李思菡伸了个懒腰,语气中满是倦意。
“圣姑恕罪,大明王有令,不许您随意外出。”李今今低声答道,眼中闪过一丝难色。
“为什么!”李思菡眉头一皱,语气变得顿时尖锐。
“主上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李思菡冷哼一声,心里满是不悦,随即懒洋洋地靠回椅子上,喃喃道:“真是无趣至极,这么想着,还是跟着杨烽痛快些,就是穷得叮当响,也吃不上这顶大的陇西樱桃。”
李思衡抬头,撅着嘴道:“大哥可比姐姐节省多了,他什么好东西都不吃,只为替教里省钱。”
“嘿!你这小孩敢说你姐姐奢侈浪费?”李思菡腾地站起,剑眉倒竖。
“圣姑息怒。”李今今赶忙挡在两人中间,笑着劝道,“姑娘家爱吃些樱桃,不碍事的。”
李思菡眼珠一转,语气陡然柔和下来:“你倒是会说话,模样也乖巧。这样吧,赏你几块铜板。”
“奴婢谢圣姑赏赐。”李今今连忙跪下叩谢,低眉顺目,不敢多言。
地宫幽深,灯火摇曳,李思菡吃着樱桃,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地毯,看向一旁挥剑练习的李思衡。她忽然开口问道:“弟弟,冉尔烟在教内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
李思衡收剑而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冉姐姐不是处理教中事务,就是习武。”
“天天舞刀弄剑的,真是野蛮。女孩子家家,倒不如学点琴棋书画,既有趣,又能养性。”李思菡不屑地撇了撇嘴。
“冉姐姐还经常照料教内徒众,给他们送吃的、发新衣。”李思衡补充道,语气中透着一丝崇敬。
一旁的侍女李今今听了,眼珠一转,插嘴道:“圣姑,您若觉得无聊烦闷,也可以学冉姑娘那样,去慰问操练的徒众们。这样不仅能解闷,还能增加您的威望呢。”
李思菡闻言,思虑片刻,但随即摆了摆手,皱眉道:“不行。杨烽那个家伙现在肯定在外面找我找得紧,我若出现在徒众面前,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李今今笑道:“主子多虑了。您在外面用的是贺兰心这个名字,在教内则是李思菡,再加上天下这么大,您自小在峨眉派长大,又极少抛头露面,除了少数人,能认得您真容的怕是不多。”
“嘿!”李思菡拍手笑道,“你还真是个机灵鬼!那便依你所言。”
总坛地下大厅内,数百徒众正在练习战阵枪法。大厅中枪影如林,喊杀声震天,气势恢宏。李思菡站在入口处,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低声道:“和这些人相比,我们峨眉派的武功修习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李今今在旁恭维道:“圣姑武艺自然高强,和他们这些人不同。只是他们练的是战阵武术,用以杀敌制胜,而江湖武功注重单打独斗,各有所长。”
“哼,那还用你说!”李思菡得意地扬起下巴,但眼中却隐约带着一丝新奇。
不多时,徒众们结束了一轮操练,李思菡命人将带来的食物和赏赐分发下去。徒众们见状,纷纷停下动作,行礼高喊:“多谢圣姑恩典!”声音震耳欲聋。
李思菡却并不理会,只淡淡挥了挥手,转身便走。
正走间,忽见前方走来一人,赫然是金蝉使者李思明。他显然没有料到会在此遇见李思菡,微微一愣,看着操练场内众人大快朵颐,心上甚喜。于是拱手说道:“妹妹有这份善心,实乃我教之福。”
李思菡见了,心头一慌,脸上飞起两朵红霞,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自在。她勉强点了点头,拉着李今今快步走开。
走出大厅,李今今低声道:“主子,徒众们向您行礼,您为何不回礼呢?这可是树立威望的好机会。”
李思菡摆了摆手,满脸嫌弃:“那些臭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就够让我恶心的,还回什么礼?还是赶紧走为妙。”
李今今听罢,微微叹息,小声说道:“也是。他们本就是和奴婢一样的贱民,不讨人喜欢也是正常的……”
李思菡闻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侧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哼,贱民又如何?有时候,这些贱民可是能办些大事的。你以后跟着我吧,我弟弟那边,给他找一个书童伴他读书习武就是了,你待在我身边倒是更妥。”
……
夏去秋来,天牢内阴暗潮湿,墙壁上的铁链隐约传来叮当声响,偶有水滴滴落石砖,打破死寂。冯湘月倚在牢房角落,双眼习惯了黑暗,西周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她能分辨出远处那些杂乱散落的铁链和白骨,也看见了对面的那个疯女人。
和冯湘月不同,疯女人被铁链绑在墙上,双腿悬空,披头散发,偶尔低声呓语,更多时候是突然爆发一阵狂笑,口中胡乱咒骂些冯湘月听不懂的名字。她的声音尖锐,如锥子般刺入耳膜,听得久了,冯湘月竟也渐渐麻木。
这一日,那疯女人却突然柔声道:“求求你,姨姐,带着我的孩子走吧……他还小,还不会说话……求你了!”
冯湘月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我不是你的姨姐,我是你的师妹。”
疯女人抬起头,眼神发首,声音尖厉:“我没有师妹!你休想骗我!”
冯湘月心中不悦,冷冷道:“好师姐,你为何疯疯癫癫的?我是冯湘月,峨眉派掌门,和你一样被徒弟陷害,囚禁至此!”
疯女人愣了一下,忽然狂笑起来:“峨眉派掌门?就你这丑模样?哈哈哈……峨眉派选掌门不用眼睛的吗?”
冯湘月怒气上涌,忍不住叫道:“我原来的样子比你好看多了!你这疯婆子,住嘴吧!”
疯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天牢内霎时寂静无声。她慢慢抬起头,运起内力,几缕银发从脸上悬空飘起,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冯湘月定睛看去,只见她皮肤如凝脂,眉目间也带着几分与自己相似的倔强之色。那一瞬,冯湘月竟怔住了,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疯女人缓缓开口,语气冰冷:“小师妹,我这一张脸,比你原来的模样,是不是好看些?”
冯湘月又惊又怒:“你……你是怎么保持这容貌二十多年不变的?”
疯女人轻笑一声,笑声中透着讥讽:“冰肌玉女功,你不知道吗?”
“冰肌玉女功?”冯湘月一怔,“那是什么?”
疯女人冷冷道:“峨眉派掌门才有资格修炼的上乘内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敢称自己是掌门?”
冯湘月脸上火辣辣的,硬着头皮道:“我……我只练过冰肌玉女剑。”
疯女人抬头仰笑,笑声凄厉:“那只是外门功夫!没有内功为辅,再好的剑术也是笑话!”
冯湘月无言以对,心中暗自惭愧。
疯女人冷冷一笑:“反正在这牢中闲来无事,我教你冰肌玉女功吧,怎么样?”
冯湘月一怔,随即大喜道:“前辈愿意传我武功,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无以为报,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呢?”
疯女人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报答?你这辈子,与那些前任掌门一样,注定变成一堆枯骨。我若求你办事,你办得到吗?”
冯湘月苦笑着低头:“前辈说得是……”
疯女人眸光一闪,忽而缓声道:“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我听说白莲教有一门邪功,叫转魂大法之类的,能够让两人的灵魂互换。你若能学会此功,附身在送饭的小徒众身上,不就可以离开此处了吗?”
冯湘月闻言面色一变,冷声道:“白莲教?我的一身内力,就是被白莲教用药废掉的!”
疯女人忽然仰天狂笑,铁链震得作响,笑声在牢中回荡良久:“寂心植梦丹!白莲教的蠢货!邪功邪药不少,脑子却不够用,尽做些蠢事,害得自己数万教众白白送死,真是笑煞人也!”
冯湘月愈听愈觉不对,抬头凝望那疯女人,试探着问道:“前辈对白莲教竟如此了如指掌,莫非……”
疯女人笑声戛然而止,目光中透着几分悲凉与冷厉,缓缓说道:“三十年前,我率领峨眉派北出剑门,与白莲教结盟,发动武都起义。那一战,六万教众齐心协力,连下西郡。可惜后来朝廷围剿,我峨眉派弟子折损过半,元气大伤。自那以后,峨眉派成了朝廷的爪牙,掌门人一代代都由朝廷钦定。你我的师父慧空师太,也是如此。”
冯湘月大惊失色,失声道:“前辈竟是当年武都起义的领袖!峨眉派竟然也参与其中?可为何师父从未提及此事?”
疯女人冷笑一声:“她怎么会告诉你?峨眉派在那场起义后,早己背弃了祖训,只知对朝廷摇尾乞怜,哪里还有脊梁?慧空师太一口一个为峨眉派着想,不过是怕丢了自己的性命罢了!”
冯湘月心中大震,怔怔无言。
疯女人缓缓说道:“你说你的内力被废,那我便传你冰肌玉女功吧。这门功夫刚好可以重塑丹田。只是此功阴寒入骨,稍有差池便会走火入魔,你可敢学?”
“我被锁困在这里,学与不学,都是死路一条,有何惧哉!”
“好,那你听好。冰肌玉女功心法。静心如冰,明志如镜。以息引气,以气化寒。先将全身力道收回丹田,心念聚于眉心。观自身气脉如冰泉流转,勿使一丝浑浊滞留于经络之中。调息十二次,内力缓缓送入掌心,若掌心生凉意,即为入门。若觉炽热,则心念不静,当即停止,重修静心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