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姥姥与岚儿下了公交车,步行要到菜市场买菜,经过路边看相的姜半仙身边时,那个闭目养神的姜半仙突然睁眼开口说道:“大姐慢走且留步,姑娘生的有乾坤。半仙非问不张嘴,先自开口莫为钱。”
姥姥笑着说:“半仙既然开口了,也是我们之间有缘,我们婆孙俩洗耳恭听,钱还是要给的。”
姜半仙说:“说了开口莫为钱,就一定不收你的钱。”
这姜半仙长的瘦而高,花白的长发扎成一把,挽成发髻,留着山羊胡子,身穿道士袍,脚蹬道士靴,看上去,有几分仙风道骨。
姜半仙在路边摆了一张条桌,条桌旁放着一把椅子。条桌腿上绑着一木杆,木杆上挂了一面招幡,招幡上写着看相断命。
紧挨着的是一家馄饨店,馄饨店主打馄饨,还卖些烧饼,油条,茶叶蛋等。馄饨店门外摆了三张低矮的饭桌,每张饭桌周围放了几个小马扎供顾客坐。
姜半仙初来此看相时,只是手里举着招幡,站在路边给人看相。后来,人们发现姜半仙看相还挺准,来找姜半仙看相的人多了起来。
馄饨店的老板见了,为招揽顾客,便给姜半仙提供了这张条桌和椅子,还在自己的店面范围之内,给姜半仙留出一个摆放条桌和椅子的位置。从此,姜半仙固定在馄饨店边上给人看相。来看相的人也往往在馄饨店吃碗馄饨,再吃个烧饼或油条,茶叶蛋什么的。馄饨店跟着也沾光不少。
这姜半仙到底是哪里人氏,大家都不太清楚。姜半仙也不肯跟人说,每天只上午给人看相,看完了,在馄饨店吃点东西,便去了俞城市东山上的一处破旧的道观里。至于,姜半仙何时开始住在道观里,没有人知道。
姜半仙开始在路边看相时,人们问他怎么称呼,姜半仙说:“贫道俗家姓姜。”
人们便称他为姜道长。
后来,人们发现姜半仙看相很准,便改称姜神仙。
姜半仙连忙止住,说:“不敢当,叫贫道姜半仙即可。”从此之后,人们都称呼他为姜半仙。
姜半仙看相从不吆喝招揽顾客,只眯着眼或坐在椅子上,或站在条桌旁。来看相的人先开口让他看相,姜半仙才睁开眼给来人看相。
姜半仙看相只收二十块钱,多年来,不管物价上涨与否,从来没有多问人收过钱。
人们说:“那些年人们收入少,看一次相您收二十块钱,实在收的高了。这两年人们收入多了,您还收二十块钱,又收的有点低了。”
姜半仙说:“我看相就值二十块钱,不论啥时都只收二十块钱,多了不要,少了不看。”
人们又说:“现在的二十块钱够买啥呀!您怎么生活呢?”
姜半仙说:“足够,足够。每日一餐足矣!一个烧饼,一碗粥即可饱腹,所需仅此而己,过则贪婪也。”
人们又说:“咋不吃点好的?”
姜半仙说:“都是些口腹之欲,非身体之所必须也,倒惑乱了心智,不可取也。”
人们笑说:“半仙乃神人也。”
姜半仙眼皮一翻,说:“笑什么?口是心非。”
人们被姜半仙说的闭口不言了。
且说,姜半仙上下打量了一会岚儿,便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念叨起来。
身短腿长骨里傲
笑浅意深面上妖
细眉斜飞稍微挑
丹凤涟漪珠泛彩
嘴角轻扬浅豆窝
粉唇莹润半花蕾
不笑犹存三分喜
虽怒还带一丝妖
娇躯妖娆招人羡
明眸清幽慧根深
庶出不知父是谁
只身孤影入红尘
污泥地里翻筋斗
官商圈内巧周旋
小成那堪身蒙尘
虽富难抵众口诽
闹混混难遇情郎
寂静静方得真君
姜半仙念叨完便倚在桌子边,闭目不言。
岚儿倚在姥姥坐着的椅背上,被姜半仙摇头晃脑,念念有词逗的嗤嗤笑。没注意听姜半仙念叨了些什么。
姥姥只关心“庶出不知父是谁”,这一句。便拉了姜半仙往前走了几步,避开岚儿。问姜半仙:“老神仙,您说她的父亲是有正妻老婆的,那我女儿算他什么人啊?”
姜半仙说:“你女儿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那人非礼。两人之间没有奸情。不过这累世的冤情孽债,也终究是躲不过此一劫。”
姥姥又问:“那她的生父现在在哪,老神仙可否指点迷津?”
姜半仙说:“此人己死,死于断头台上。”
姥姥又问:“那个人他的家里人的情况,可否向老婆子透露点消息?”
姜半仙说:“互不相干多自在,何必打听惹是非。”
姥姥说:“我年岁也不小了,要是,哪一天撒手了,这孩子孤身一人,可怎么办呢?所以,想打听他生父的家里人,看能不能,照顾照顾这孩子。”
姜半仙说:“非也非也,下下之策。”
姥姥便不再追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塞给姜半仙。说:“老神仙解开了我多年来的迷津,这二百块钱您且收下。”
姜半仙翻白一眼姥姥说:“你这老太婆,说好的不为钱,何故坏了我的规矩。”然后,将钱塞回到姥姥的衣兜里。
姥姥又掏出钱来,被姜半仙推着推到了岚儿跟前,说:“快与你外甥女回去吧,这钱说什么,我都不要。”
岚儿扶姥姥坐在椅子上,从姥姥手里拿过那二百块钱,迅速塞到姜半仙手里。
姜半仙“咦”了一声,要还给岚儿。岚儿快速的跑开,一个不注意,踢翻了馄饨店门外的一张餐桌。三张画了图的画纸飘落到了地上,随风翻滚着。
坐在餐桌边上的一个十五六的男孩,急忙追赶着画纸,一颠一扑的去捡画纸。
岚儿也急忙帮着男孩捡画纸,捡起了一张。另外两张被男孩捡起。
男孩紧捏着那两张画纸,紧张的看着岚儿手里的那张图纸。岚儿有些诧异,这男孩,干嘛这么紧张。
执起拿画纸手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画纸上画的竟然是姥姥和她自己,姥姥坐在椅子上瞧着姜半仙,自己倚在姥姥坐的椅背上,嗤嗤傻笑的模样。
岚儿会意另外两张画应该也与自己有关,伸出手说:“那两张画也给我。”
男孩犹豫了一下,把手里其中的一张递给了岚儿,另一张反手背在身后。
岚儿接过男孩递来的画,看到画上画着姜半仙,姥姥还有自己三人。姜半仙摇头晃脑的样子滑稽可笑,让人忍俊不禁。姥姥听姜半仙念叨,听得出神,将头和身子首向前方探着,身躯和椅背间空出一段距离来,两脚牢牢地抓着地面,口半张着,比照相机拍摄的还形象逼真,画面立体。画上的自己,倚在椅背上,半羞半笑,稍微侧俯着脸。尤其是,自己的一双眼睛被画的妩媚动人,顾盼生辉。脸部线条柔和,翘鼻子,玲珑耳,俏下巴,多一分添堵,少一分显瘦,那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岚儿惊奇不己,心想这怎么可能啊!仅仅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男孩怎么做到的呀?
惊奇之余,更想再看看男孩手里拿着的那张画。便对男孩说:“你手里的那一张画,让我看看?”
男孩更加紧张,先是摇摇头,后来又把手里的画双手紧捏着举到胸前,远远的让岚儿看了看。随即,一副生怕岚儿从他手里抢走似的样子,不待岚儿细看便快速的将画背在了身后。
岚儿一眼望去,见画上仅画了她一个人。画上的她像是在太空胜境一般,她的眼前有亭,身后琼楼玉宇,远处有山,远山连着远山浅淡渺茫。一钩斜月反映着日光,她像一只神鸟般飘逸出尘,在几缕祥云间飞舞。衣袂飘飘,轻盈潇洒,超凡脱俗。
岚儿跨前一步,去抢夺男孩背在身后的画,男孩后退两步,转身就跑。岚儿紧追不舍,呼喊娇喝,要男孩把画给她。男孩疾跑不停,边跑边说:“这张不给你,我要留着,留一辈子。”岚儿听他如此一说,心不禁咚咚乱跳,脸上飞起一抹红霞,于是,止步停下不再追赶。望着男孩一转身,拐进一巷子里,不见了人影。
姥姥从椅子上站起,喊道:“岚儿,你追他做甚?他偷你东西了吗?”
岚儿回转身来说:“没有,只是一张画儿。”
说着,返回到姥姥身边,将手里的画给姥姥看。
姥姥接过画低头详看,姜半仙也凑近细看。一看之下,大呼,奇人啊!奇人也!又说亏我还自命不凡,简首是坐井观天,作茧自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正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姥姥也说:“可惜是黑白画,若是彩色的,都能当做传家宝啦!”
岚儿说:“可惜还有一张只画了我一个的画被他拿走了。”
姥姥说:“拿走就拿走吧!我瞧着那孩子眼睛黑黑的,亮晶晶的,不会有什么坏心眼。”
岚儿有些惋惜地说:“我只顾着抢回画了,竟没有细看他长啥样子。”
姜半仙突然凑到岚儿跟前说,姑娘咱们仨的这张画,送给我吧!你们拿回家也不愿意瞅我。
岚儿把画递给了姜半仙,嘴里说:“愿意瞅,愿意瞅。瞅着您,老开心啦!”
姜半仙接过画,两只眼睛却停留在岚儿的手上,长哎了一声,说:“糊涂啊,真是糊涂。我咋就忘了,看看你的手呢?”
岚儿慌忙背藏了双手,不好意思的说:“您别笑话我,这手难看。”
姜半仙说:“好看未必有用,男人手软如棉非富即贵,女人手硬且干也是贵不可言。”
又说:“先前两句小成那堪身蒙尘,虽富难抵众口诽的判词有误,应该是盛名远播若洪钟,岂怕肖肖凡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