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林格格跪在崔嬷嬷灵前,耳畔是屋外雨打芭蕉的噼啪声。她盯着那口薄棺——檀香混着尸臭,熏得人眼睛发酸。嬷嬷死得蹊跷,昨儿个还好端端地训斥她“跪姿不端”,今晨却被发现蜷在炕上,七窍流血。
“格格,该烧纸钱了。”青桃低声提醒。
她接过黄纸,却故意失手洒进炭盆。火星“轰”地窜起,映亮了灵堂角落——嬷嬷的枕头歪了,露出一角蓝布。
机会来了。
趁小丫鬟们打瞌睡,她闪进内室。榻上被褥还保持着人形凹陷,仿佛死者仍躺在那儿。手指刚碰到蓝布,一道闪电劈下,照亮布上暗纹——竟是内务府的龙纹绫。
名册摊开的刹那,雨声骤然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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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朱砂写的命
《秀女备选名册》的宣纸己经泛黄,可那些朱砂批注红得刺眼。
“郭络罗·婉清——留”
“汉军正白旗李氏——替”
“马佳氏——留”
林格格的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僵住。整整三页汉军旗秀女,名字旁全标着“替”字。一滴雨水顺着窗缝漏进来,正落在某个“体”字上。
墨迹渐渐晕开,露出底下铅笔写的——“杀”。
她猛地合上册子,却见扉页夹着半张宣纸。熟悉的簪花小楷写着:
“汉女充替,实为太后旧制。今上虽废,各府仍循。瑾妃娘娘嘱:务必毁册。”
落款是文秀的私印。
窗外又一道闪电,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拇指沾了朱砂,在暴雨声中像刚割过谁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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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夜半茶语
“格格竟敢私动宫中之物?”
文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林格格差点撕烂名册。这位瑾妃的侄女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藕荷色旗袍下摆沾着泥水,怀里却抱着个描金暖炉。
“崔嬷嬷死前见过你。”林格格攥紧名册,“她为什么藏这个?”
文秀轻笑,将暖炉搁在棺材上。炉里根本不是炭,而是碗冒着热气的杏仁茶。“喝了吧,瑾妃娘娘赏的。”
茶碗底粘着一片薄绢。林格格借着喝汤的动作咬住它,舌尖尝到血腥味——嬷嬷是被毒死的。
“汉军旗的‘替身’,要替满蒙贵女做三件事。”文秀突然凑近,嘴唇几乎贴着她耳朵,“一替参选受辱,二替验身破瓜,三替…”
一声惊雷炸响,后半句被淹没。但林格格看清了她的口型:
“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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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胭脂密码
名册在烛火上卷曲时,林格格注意到奇怪的现象:
被火烤过的页面浮现出淡紫色满文。她蘸着胭脂涂上去,字迹渐渐清晰——
“光绪二十八年,汉女李代桃僵者十二人。六人赐王府为奴,西人发往天津,二人售与春日丸商船。”
最后一行小字让她浑身发冷:
“今上暗谕:留日本女童充后宫耳目,代号サクラ。”
“サクラ…”她念出这个日语词时,窗外传来树枝折断的脆响。
青桃跌跌撞撞冲进来:“格咯!老爷带着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往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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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灰烬里的刀
海棠树下,林格格把最后几页名册扔进火盆。
“格格快看!”青桃突然指着灰烬。
焦黑的纸灰被风掀起,拼出三个歪斜的汉字——**春日丸**。
那是父亲上个月提过的日本商船。
雨停了。晨光中,满地海棠花瓣像泼了一地血。林格格摸到袖中的银簪——崔嬷嬷临终前塞给她的。簪头旋开,里头藏着把小钥匙,齿痕形状酷似父亲密匣的锁孔。
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一脚碾碎灰烬,抬头时己换上懵懂表情:“阿玛,女儿来给嬷嬷上香…”
荣源则是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说崔嬷嬷都尽心竭力教导过你,你来祭拜她是应该的,那你上完香尽早回房吧,不要在此处逗留太久”
“是的,女儿知道了”林格格见自己蒙混过关,赶忙行礼,急着告退,揣着兜里的东西,一刻都不敢在此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