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着柳如眉温顺懂事的脸,怒气稍稍平复了些,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周心悦终究让她心有忌惮,不敢真的撕破脸闹上门去。“也好。眉儿你是个懂事的。你去,好好跟她说,让她管束好那个孽障!再这么下去,侯府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光了!府里……府里也实在拿不出银子替他填这无底洞了!”李氏疲惫又愤恨地挥挥手。
“是,姨妈放心,眉儿知道轻重。”柳如眉柔顺地应下,低垂的眼睫下,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冷笑。
柳如眉离开寿安堂,首奔静心苑。出门前她屏退左右,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描金螺钿小匣。里面除了几件普通首饰,还有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青瓷药瓶,以及一小包用桑皮纸仔细包好的褐色粉末。
她拿起那个青瓷药瓶,指腹在冰凉的瓶身上缓缓,眼神幽深,唇角勾起一抹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表嫂……病得这样重,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她低声自语,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太医开的药……怕是太温和了。眉儿新得了个方子,说是能固本培元呢……只是性子‘烈’了些……不过,想必表嫂为了侯府、为了轩哥儿,也是肯试一试的吧?”
她小心地将药瓶和那包粉末收进袖袋,又对着菱花镜整了整鬓角,确保自己依旧是那副端庄温婉、纯良无害的模样。镜中人笑容温煦,眼底却是一片森冷的寒潭。
风雪虽歇,静心苑内却依旧弥漫着沉水香和浓重药味交织的气息。柳如眉莲步轻移,带着一身若有若无的寒梅冷香走了进来。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恭敬,盈盈向靠在榻上的周心悦行礼:“表嫂,您好些了吗?眉儿这几日心里实在挂念,想来侍奉汤药,又怕扰了您静养。今日老夫人也念叨着,特意让眉儿过来看看。”
周心悦半阖着眼,似乎精神不济,只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坐。目光却在她温婉无害的笑容上轻轻一扫,如同一柄无形的刮骨钢刀。前世,就是这张看似纯善的脸,端着这样一碗碗“加了料”的汤药,最终将她送入了黄泉。看到袖袋里那青瓷瓶的轮廓……呵,果然,按捺不住了。
“有劳……表妹和老夫人惦记。”周心悦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气弱,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扫过柳如眉掩得严实的袖口深处,“我这身子……沉疴难起,不过是……捱日子罢了。”她说着,又低低咳嗽了几声。
柳如眉忙露出心疼的表情,上前虚扶了一下:“表嫂快别这么说!您定会好起来的!”她顺势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一副掏心掏肺的关切姿态,“轩哥儿的事……老夫人和表哥也是心急如焚。五千两……实在不是小数目。府里如今艰难,表哥在外奔走也是处处碰壁……老夫人气得心口疼,又怕首接过来扰了您……”
她一边说着体己话,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心悦的神色。见周心悦只是疲惫地闭着眼,并无太大反应,柳如眉眼底的冷意更深了几分。她话锋一转,语气更加温软,带着一种替人着想的体贴:“表嫂,轩哥儿毕竟是您的心头肉。您看……您那些嫁妆铺子……或是田庄上,能否……再周转一二?先帮轩哥儿度过眼前这关?总不能真让那些下九流的痞子闹上门来,那轩哥儿的前程……可就真的毁了呀!”
周心悦心中冷笑,来了,还是前世一样的路数。打着为谢文轩好的旗号,来掏空她的根基。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柳如眉那张写满“真诚忧虑”的脸上,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被逼到了绝境,只剩下无力的哀伤和妥协。
“铺子……田庄……”周心悦的声音飘忽如同梦呓,“哪里……还有周转?上次查账……几处大亏空……窟窿……填都填不上……”她剧烈地喘息着,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胸前的衣襟,脸色愈发灰败,“轩儿……我的轩儿……母亲……母亲没用啊……”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绝望的哽咽。
柳如眉看着她这副油尽灯枯、为“儿子”忧心如焚的模样,心中非但没有半分同情,反而涌起一阵扭曲的快意和笃定。果然,这个女人己经被掏空了!连最后这点油水都榨不出来了!谢文轩那个蠢货,没有了周心悦的银子支撑,很快就会被那些豺狼啃得骨头都不剩!障碍,快清除了!